第36章 校场挑衅,王妃亲点老兵(2/2)
他重新捡起木棍,摆开架势,眼神凶狠地盯着王伯:“老头,亮兵器吧!”
王伯却摇了摇头,弯腰,从散落一地的兵器里,捡起了一根最短、最细,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短木棍,拿在手里,还掂量了一下。
“老奴用这个便好。”
墨云锋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视,怒吼一声,也顾不得什么尊老爱幼了,抡起木棍,使足力气,朝着王伯当头砸去!风声呼啸,这一棍若是砸实了,恐怕真要出人命!
墨玉琳吓得惊呼出声,捂住了眼睛。
护卫教头也脸色骤变,下意识就想上前阻止。
唯有虞怀瑾,站在原地,神色未变。
面对这势大力沉、迅疾无比的一棍,王伯那略显佝偻的身形动了一下。
不是后退,不是格挡。
他只是微微侧身,那动作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墨云锋那凶猛的一棍,就擦着他的衣角落了空。
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根细短的木棍,如同毒蛇出洞,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地点在了墨云锋的手腕上。
“啊!”墨云锋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酸麻,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哐当”一声,木棍掉落在地。
他还没反应过来,王伯的短棍再次一动,轻轻在他膝弯处一磕。
墨云锋下盘一软,“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
墨玉琳从指缝里看到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
护卫教头瞳孔猛缩,脸上全是骇然。他是懂行的,刚才王伯那两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对时机的把握、角度的刁钻、力道的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绝不是普通老兵能有的身手!
墨云锋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输了?
就这么输了?
一招?不,甚至不能算一招,只是一个照面,自己就武器脱手,跪在了地上?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巨大的耻辱感和难以置信席卷了他,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瞪着那个依旧平静站着的老人,嘶声道:“你……你耍诈!我不服!再来!”
王伯收回短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战场上,敌人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刚才若老奴用的是真剑,点中的是您的咽喉,二公子现在已是尸首一具。”
平淡的话语,却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让墨云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我不信!刚才是我不小心!”他爬起来,捡起木棍,状若疯虎,再次扑上。
这一次,他留了心眼,棍法不再那么大开大合,试图寻找王伯的破绽。
然而,在王伯眼中,他的动作仿佛被放慢了数倍。
侧身,短棍轻点手腕。
“哐当!”木棍再次落地。
扫腿,短棍轻磕脚踝。
“噗通!”墨云锋再次摔倒,这次是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
一次,两次,三次……
无论墨云锋从哪个角度进攻,用什么招式,王伯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用最小的动作,最省力的方式,击中他最脆弱、最不受力的关节处,让他武器脱手,或者失去平衡,狼狈倒地。
校场之上,只听见墨云锋粗重的喘息、木棍落地的声音,以及身体摔在地上的闷响。
墨云锋身上的汗水混着泥土,脸上也因为几次摔倒蹭破了皮,渗出点点血丝,看起来无比狼狈。
他眼中的凶狠和不服,渐渐被一种茫然和震惊所取代。
这个老人……他甚至没有移动过几步,始终就在那方圆之地。他那条瘸腿,似乎也并未影响他分毫。
这到底是什么人?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被轻易放倒后,墨云锋趴在地上,没有立刻爬起来。他双手死死抠着地上的泥土,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不是累的,是憋屈,是震撼,是世界观被颠覆的无措。
虞怀瑾这时才缓缓走上前,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现在,还觉得王伯没资格教你吗?”
墨云锋猛地抬起头,脸上又是泥又是汗还有血,他看看虞怀瑾,又看看那个如同枯松般站立的老兵,嘴唇哆嗦着,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虞怀瑾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看到了金戈铁马的岁月。
“王伯,名王铣。十六岁从军,追随你父亲整整二十年,历经大小战役一百三十七次,曾任‘骁骑营’副将,是你父亲麾下最信任的斥候队长,最擅长潜伏、刺杀、一击毙敌。你父亲曾说,若论小范围搏杀与战场生存,军中无人能出王铣其右。”
“他腿上那道伤,是为救你父亲,被敌军的破甲锥所伤,险些截肢。伤愈后,他不愿以残躯占据军职,自请退伍。你父亲不舍他远离,便让他留在府中荣养,他闲不住,自愿去管马厩,说闻到马粪味,才觉得还在军营。”
虞怀瑾每说一句,墨云锋的眼睛就瞪大一分,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骁骑营副将!斥候队长!一百三十七战!为救父亲重伤!
这些字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曾经仰望、渴望的一切,父亲辉煌的过去,铁血的战场,竟然就一直默默地隐藏在自家那臭烘烘的马厩里!而他,这个口口声声要继承父亲衣钵、上阵杀敌的儿子,却对这个真正的百战老兵,一口一个“老瘸子”、“养马的老头”!
巨大的羞愧,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愤怒和不甘。
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和狼狈,走到王铣面前,看着那张布满皱纹、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大礼。
“王……王伯……不,王教头!是小子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请您……请您教我!”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恳求。
王铣看着眼前这个终于低下了高傲头颅的少年,那平静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二公子,杀人技,不是斗殴术。学了,便要背负更多。您……真想好了?”
墨云锋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有迷茫和暴戾,只剩下一种破而后立的清明和坚定。
“我想好了!请教头教我!”
虞怀瑾看着这一幕,嘴角终于微微扬起。
她知道,又一块璞玉,即将开始绽放属于他的光芒。
校场边,墨玉琳已经看得痴了。她看着那个曾经暴躁鲁莽的侄子,此刻虽然狼狈,脊背却挺得笔直,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真正属于战士的光芒。她忽然觉得,这个一直让她头疼的侄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而更远处,书房窗口,一道深沉的目光,也默默收回了。
墨骁珩转动轮椅,回到书案前,案上,还放着墨云辰那篇策论。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策论上那些缜密的数字和大胆的构想,又想起校场上,二儿子那笨拙却终于懂得低头请教的模样。
良久,他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含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慰。
这个王府,似乎真的在一点点改变。
而这一切的源头……
他的目光,不由得再次投向校场的方向,那个素衣女子的身影,已然不见。
可她带来的变化,却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正在不断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