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心思(2/2)
烛火摇曳,映得他年轻而俊朗的脸庞阴晴不定。他猛地坐起,对门外沉声道:“去请逢元图先生来。”
心腹谋士逢纪应召而至,他身材瘦小,眼神却灵活异常,听罢袁尚的忧虑,他捻着颔下几缕稀疏的胡须,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世情的狡黠:“公子所虑,深谋远虑,正合当下时宜。田元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直士,然其心向显思,公子在此,如宝珠投暗,不但无功,恐惹一身是非。临淄已成泥潭,刘备顿兵城下,一时难下,田丰整顿守备,亦难破局。僵持之下,公子千金之躯,徒陷险地,诚为不智。”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为今之计,莫过于……称病。”
“称病?”袁尚挑眉,这个提议并不新鲜,但由逢纪说出,必然有后续的谋划。
“正是!”逢纪眼中精光一闪,“公子可佯称鞍马劳顿,加之青州卑湿,引得旧日箭疮复发,或染时疫,病势汹汹,难以理事。然后,公子需做足姿态,卧床不起,呻吟不绝,令军中医官皆束手无策。消息传开,公子再亲书一封,言辞恳切,详述病痛思父之情,呈送邺城。明公素来疼爱公子,闻此讯必忧心如焚。眼下临淄局势既已暂稳,明公顺水推舟,必允公子回邺城调养。如此,公子既可名正言顺脱离这是非漩涡,回到邺城根基之地,巩固根本,静观其变,岂不胜过在此徒耗光阴,授人以柄?”
袁尚抚掌,脸上阴霾尽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元图先生此计大妙!金蝉脱壳,正当其时!”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只是,我部兵马……”
逢纪了然:“兵马暂且留下,交由蒋义渠统领,既可助守城池,免人口实,亦不使大公子尽掌城防。公子轻装简从,疾回邺城,方显病势之重,归心之切。”
计议已定,次日,袁尚便称病不出。起初,袁谭还只当是弟弟娇贵,受不得军旅之苦,派医官探视,皆被逢纪以“公子需静养”为由挡回。不过两三日,“三公子病势沉重,呕血数升,昏迷不醒”的消息便悄然在城中蔓延开来。袁谭闻讯,亲往探视,只见袁尚卧于榻上,面色蜡黄,气息奄奄,逢纪在一旁垂泪不已。袁谭心中疑窦丛生,但见其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安慰几句,吩咐用好药调理。
又过数日,一封染着“病中涕泪”的绢书,由快马直送官渡袁绍大营。信中,袁尚极尽渲染病痛之苦,思念父亲之切,字字泣血,句句含悲,又言临淄有田丰与兄长坐镇,已固若金汤,自己抱病之身,留之无益,反成累赘,恳请父亲准其回邺城医治。
袁绍本就偏爱幼子,览信后忧形于色,连忙召集群臣商议。审配等人虽觉蹊跷,但见袁绍心意已决,加之临淄局势确实暂时稳定,便也顺水推舟。很快,一道诏令发往临淄:准三公子袁尚回邺城养病,其部众暂归蒋义渠节制,协同守城。
袁尚如愿以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登上了返回邺城的马车。这场“金蝉脱壳”的戏码,演得可谓逼真。然而,当他车驾离开临淄城门的那一刻,站在城头相送的袁谭,脸上最后一丝礼节性的关切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怨恨和鄙夷。田丰立于其身侧,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一声,深知袁氏祸起萧墙之根,又深埋了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