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周郎(2/2)
效果立竿见影。城内的王朗,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城外日夜不休的骚扰让他神经衰弱。那些射入城中的绢书,像瘟疫一样在城内蔓延。一些本土士族和富户开始秘密聚会,言辞间对王朗的“不识时务”多有抱怨,对孙策、周瑜许诺的“保障权益”则充满期待。军中的士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哨兵开始打盹,军官的呵斥也变得有气无力。
虞翻察觉到了危险的苗头,屡次进言:“明公!周瑜奸计,意在瓦解我军心民心!当立即严查传播檄文者,以儆效尤!稳定内部,方是守城根本!否则,祸起萧墙,悔之晚矣!或……或可精选死士,出城劫营,若能小胜一场,亦可提振士气!”
王朗却犹豫不决,他骨子里是个害怕风险的人:“出城?周瑜用兵如神,岂能不防劫营?若中其埋伏,如之奈何?还是坚守……坚守待援为上……严查流言?唉,恐已查不胜查,徒惹人心惶惶……”
就在王朗犹豫不决、城内人心浮动之际,那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了下来。
一名浑身浴血、衣甲破碎的信使,连滚爬爬地冲进郡守府,带来了几乎令王朗魂飞魄散的消息:“报——明公!大事不好!南部山越大帅彭式,突然起兵数千,连破我南部数处关卡乡亭,正直奔山阴而来!沿途烧杀抢掠,声称……声称要取明公首级!”
“什么?!”王朗如遭雷击,猛地从坐席上站起,又无力地跌坐回去,面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指着南方,“蛮夷……蛮夷之辈,安敢……安敢如此!周瑜……定是周瑜……”
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全城。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被彻底粉碎。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蔓延开来。守城的兵士面露绝望,那些暗中活动的士族更是加紧了串联。
虞翻得知消息,踉跄入府,看到面如死灰的王朗,已知大势已去。他长叹一声,声音沙哑:“明公……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隐忧重重,今山越又至,腹背受敌……援军……援军何在?周瑜非嗜杀之人,其檄文所言,或……或可一试。为满城生灵计,为麾下将士计,为明公家小与清名着想……不若……不若遣使请降吧。尚可保全……”
王朗闭目良久,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一生名节,似乎都要在此刻断送。但看着堂下惶惶不安的属官,听着城外隐约传来的战鼓声,想到南部扑来的山越蛮兵,他最终只能发出一声无尽悲凉和无奈的叹息:“罢了……罢了……仲翔,一切……就由你去操办吧……老夫……无颜见江东父老……”
当日午后,山阴沉重的城门在无数双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打开。王朗脱下官服,身着素衣,手捧郡守印绶,带领着郡府一众面色灰败的文武官员,步履蹒跚地走出城门,向着周瑜的军寨走去。
周瑜早已得报,全军披甲,列阵于营前,军容肃穆,杀气凛然。他本人则锦衣华服,立于阵前,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威严。
看到王朗一行人走近,周瑜并未倨傲,反而快步上前,亲手扶起正要下拜的王朗,温言道:“王公深明大义,免去刀兵之灾,活人无数,功德无量。孙讨逆将军求贤若渴,必以礼相待,王公勿忧。”
言行举止,既彰显了胜利者的绝对权威,又给足了失败者体面。这一幕,让原本心怀恐惧的会稽降官们,稍稍安下了心。
兵不血刃取下会稽心脏山阴,周瑜立刻展现出其超越军事范畴的政治才华。他严令部众秋毫无犯,迅速张贴安民告示,稳定市井,恢复秩序。同时,他雷厉风行地接管郡政,清点府库,编练降军,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对于王朗,他兑现承诺,上表孙策,以其海内名望,礼送其前往吴郡荣养,实则软禁,但待遇优厚。对于主动劝降且才华出众的虞翻,他不计前嫌,真诚挽留,委以重任,使其参赞军事政务,极大地安抚了会稽士人之心。
稳定山阴后,周瑜毫不停歇,立刻以虞翻为向导和高级顾问,兵分两路,开始经略广袤的会稽南部。对山越各部,他刚柔并济,策略精准:对于彭式等合作者,厚赏钱粮盐铁,给予一定自治权,将其部分精壮纳入军中;对于少数负隅顽抗、冥顽不灵者,则派遣程普、黄盖这等老辣悍将率精兵无情剿灭,以立军威。
周瑜的智慧,如同最精巧的刻刀,不仅用于战场破敌,更用于战后人心的雕琢和秩序的重塑。在他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拳下,原本可能陷入长期混乱和拉锯战的会稽郡,竟在短短数月内,被梳理得服服帖帖,钱粮赋税开始源源不断输往前线,成为了孙策集团真正意义上坚实可靠的大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