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仪(1/2)
击退那波可怕的冲车攻势,代价是城头又添了数十具冰冷的尸体和一片狼藉。孔融在一众同样疲惫不堪的属官簇拥下,巡视着伤痕累累的城墙。他的锦袍沾满灰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憔悴,眼神深处藏着惊魂未定。当他走到堆放损毁器械的角落,看到那个依旧蹲在地上,一丝不苟地对着竹简记录的人影时,脚步停了下来。
“氏仪?”孔融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特有的疲惫和一丝审视,“此次能及时发觉冲车方位,调集火油焚毁,你…事前清点,报备火油存量充足,算是有功。”他刻意强调了“事前”二字。
氏仪放下笔和竹简,站起身,对着孔融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府君明鉴,此乃下吏分内之责。”
孔融嗯了一声,目光在氏仪那身寒酸的旧袍上扫过,又落在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胡须,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用一种看似商量实则不容置疑的口吻缓缓开口:“然…汝之姓氏,‘氏’者,近‘民’,终觉不雅,有失体统。本相观汝明察秋毫,行事有度,不若…改姓‘是’?‘是’者,正也,明也,正合汝之才干。更名之后,本相自当量才擢用,也免了身份微末之嫌。”
话音落下,周围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属官们面面相觑,眼中俱是惊愕。改姓?这可是挖祖坟、断血脉的大事!在这士族门阀森严的时代,姓氏是身份的根本,比性命还重!孔融此举,看似抬举,实则是一种赤裸裸的、不容反抗的“标记”和“驯服”。
氏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缓缓抬起头,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似乎更苍白了几分。他深井般的眸子直视着孔融,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沉寂得让人心头发毛。
就在这死寂即将被打破,氏仪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时,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跨出,挡在了氏仪身前。
“府君此言,大谬!”
糜兰的声音清朗,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寂静的城头。他对着孔融草草一拱手,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孔融瞬间阴沉下来的脸:
“古之建姓,或以所生之地,或以所任之官,或以先祖之德,皆有深义,乃明根本、重血脉之凭!氏仪先生之姓,承自先祖,血脉所系,岂能因一字之音近,便妄加更改?此非抬举,实为忘本诬祖,悖逆人伦!府君欲令其改姓,是府君失道,氏仪先生若从之,亦失其本!望府君三思!”
糜兰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句句引经据典,直指孔融此举违背祖宗礼法、践踏士人尊严的核心!他是在用孔融自己标榜的“仁义礼教”之矛,攻其“强令改姓”之盾!更将“氏仪”推到了一个“若改姓便是数典忘祖”的道德困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