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孤注一掷(1/2)
半个小时之后。泰隆洋行二楼经理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又关上,三次。每一次开合都带来一股走廊里微冷的空气,也带来一个面色凝重、脚步匆忙的人。
加上早已在房间里的王汉彰和许家爵,除了重伤未愈的高森之外,这个以王汉彰为核心、在天津卫暗中运作的特殊团队,所有核心成员已经悉数到齐。
五个人,五张表情各异但同样凝重的面孔,聚集在这间门窗紧闭、窗帘半掩的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壁炉里煤块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市声。
王汉彰没有寒暄,直接进入主题,声音低沉而清晰:“晚上七点,日租界曙街,四季居酒屋,石原莞尔约我见面。”
话音落下,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死寂。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停顿了一瞬。紧接着,各种情绪如同被投石惊起的鸦群,在每个人的脸上眼底炸开、翻腾。
日租界! 这三个字本身就代表着危险。那里是日本中国驻屯军司令部所在地,是日本侨民聚居区,更是日本宪兵、警察、便衣特务活动最猖獗的区域。街道上遍布岗哨,暗处满是眼线,任何一点可疑的动静,都可能引来如狼似虎的围捕。对于他们这些暗中活动的人来说,踏入日租界,无异于羊入虎口。
“噌”的一声,秤杆猛地从墙边弹直了身体,像是被烧红的铁钎烫了一下。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额角的青筋都微微凸起,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王汉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汉彰!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焦急,“咱们锅首是怎么死的,你忘了是吗?!啊?!”
“锅首”两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房间里的空气,也让所有人的心脏都狠狠一缩。
王汉彰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嘴唇紧抿。他当然没忘。三年前,也是在日租界,老龙头锅伙的锅首遇刺身亡!当时,王汉彰就在现场,他亲眼看到子弹穿过锅首赵福林的胸口!经过调查,日租界警察署给出的结论是中国帮派仇杀。但王汉彰知道,这件事的背后少不了日本人的影子!
秤杆的眼睛红了,不是要哭,而是一种被怒火和恐惧烧红的颜色:“那地方就是他妈的鬼门关!进去了,能不能出来,就得看日本人的心情!锅首那么精明的人,都着了道,你……你不能重蹈覆辙啊!”
安连奎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毕竟年长几岁,性格也更沉稳,但紧皱的眉头和急促的呼吸也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但语速还是比平时快了许多:“汉彰,秤杆说得在理。日租界太凶险,咱们的人在里面施展不开。你看这样行不行……”
“你给石原莞尔回个电话,就说为了尽地主之谊,诚意邀请他到南市‘三不管’地界的得月楼。那可是咱们津门最有特色的馆子,你就说请他领略地道的天津卫风土人情、品尝特色美食。三不管是咱们的地盘,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咱们的人也能及时应对,总比在日租界束手束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强啊!”安连奎的建议很实际,也考虑到了面子上的圆滑。南市“三不管”地带,法理上模糊,实际控制权复杂,确实是周旋的相对理想场所。
王汉彰看着眼前这两位为自己安危心急如焚的兄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不得不为的决绝。他缓缓地、沉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目光扫过秤杆和安连奎,也扫过一旁沉默但眼神关切的张先云和许家爵。
“我懂,哥儿几个的心意,我王汉彰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动摇的坚定,“我也知道日租界是什么地方,那就是龙潭虎穴,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也像是在整理措辞:“可眼下,咱们泰隆洋行、天宝楼,能在这天津卫站稳脚跟,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靠的是嘛?表面上看是咱们兄弟齐心,是经营有道。可说到底,咱们最大的护身符,是英国人的背景,是詹姆士先生那边的关系网。没有这层皮,哪一方都能把咱们生吞活剥了。”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看向安连奎:“至于老安说的换地方……”
王汉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带着苦涩的笑容,“石原莞尔那是嘛人啊?关东军里有名的‘智将’,粘上毛比他妈猴还精!他特意把见面地点定在日租界的四季居酒屋,你以为真是随便选的?这就是试探!试探我的胆量,试探我的诚意,试探我到底是不是心里有鬼!”
他的脸色变得凝重,继续说:“如果我现在怂了,不敢去,打电话跟他讨价还价换地方,那就等于明明白白告诉他:我王汉彰怕了,我王汉彰心里有鬼,不敢进你的地盘!那咱们之前费尽心思搭上的这条线,之前所有的铺垫和努力,就算彻底白费了!石原莞尔这种人,绝对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他走回办公桌后,双手重重按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语气斩钉截铁:“所以,这个四季居酒屋,我必须得去!没有第二条路!”
“彰哥……”
“汉彰……”
“师弟……”
王汉彰的这番话说完,张先云、秤杆、安连奎三人几乎同时开口!从他们脸上那无法掩饰的焦急、担忧、甚至略带绝望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内心深处依然强烈反对这个决定,依然想要尽最后的努力劝阻王汉彰。
但王汉彰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没等众人把劝阻的话说出口,便果断地抬起了右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坚决的手势。
“哥儿几个!” 他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话头,“听我把话说完!我王汉彰也不是傻子,更不是活腻了去找死!送死的事儿,我肯定不会去干!”
他话锋一转,语气从刚才的决绝变得冷静而富有条理,眼神中闪烁着计划的光芒:“既然这个四季居酒屋我必须得去,躲不开,避不过,那我就不能跟个愣头青一样,一脑袋撞进去。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把能想到的漏洞都堵上,把能安排的接应都布置好!我把你们紧急叫来,不是为了听你们劝我别去,而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怎么让我平平安安地进去,再平平安安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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