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流汹涌争高下（1/2）

鼎坤建材黯然退场后的青龙山镇，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镇政府大院里，那种书记李国华与镇长凌云之间曾经存在的默契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距离感，仿佛一层薄冰，覆盖在日常工作的河流之上。

这天清晨，凌云刚在办公室坐下，周伟就拿着一份会议通知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凌镇长，刚接到县委办紧急通知，明天上午要召开全县重点项目推进会，专题听取各园区建设情况。周伟将通知放在桌上，特意指了指其中一行，两位主要领导都出席会议，要求各乡镇党政一把手和分管负责同志参加。我们青龙山园区被安排在第一个作汇报。

凌云接过通知仔细阅读，他的目光在“主要领导都出席”和“第一个汇报”上停留片刻。这既是重视，也是将青龙山园区，或者说将他凌云，直接置于聚光灯下。

准备两份材料。凌云沉吟片刻后吩咐道，一份是正式的汇报材料，要全面客观；另一份是补充说明材料，把所有支持我们决策的数据、专家意见、会议纪要都整理出来，特别是关于产业定位和准入标准的相关文件，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周伟会意地点头：明白。是否需要把鼎坤建材的完整评估报告和对方试图施加压力的记录也准备进去？

放在备查材料里，非必要不出示。凌云的目光投向窗外，这次会议，是冲着我们定的规矩来的。有人想借这个机会，把规矩改一改。

会议当天，县政府会议室里气氛肃穆。县委书记王宏伟、端坐在主位，表情平静，看不出波澜。县长、其他常委依序而坐。常务副县长李国栋、组织部长张文斌等人面色如常，而副书记刘志刚则与身旁的统战部长周晓梅低声交谈着什么，宣传部长李娟则低头翻阅着材料，看不清表情。

王宏伟做了简短开场，强调了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性，声音沉稳有力。随即，凌云代表青龙山镇第一个发言。他条理清晰地汇报了一期园区的运营成效和二期规划，用数据说话，扎实可信。

刚汇报完，统战部长周晓梅率先开口，她笑容亲和，语气却带着考量：“凌云镇长的工作汇报得很扎实，一期成绩确实喜人。不过，我在联系工商界人士时，也听到一些声音，主要是对我们园区二期招商的准入标准有些疑虑。比如之前接触过的‘鼎坤建材’，投资意愿很强烈，实力也雄厚，最终没能落地，让人觉得有些可惜。我们一方面要优化营商环境，另一方面设置高于省标的标准，这个平衡点，基层把握起来会不会有实际困难？”

宣传部长李娟紧接着发言，她扶了扶眼镜，语气客观但问题尖锐：“晓梅部长提到了一个关键点。从宣传工作的角度看，我们既要树立青龙山园区‘坚持高标准’的正面形象，也要注意可能引发的‘投资门槛过高、不够亲商’的负面舆情。凌镇长，园区方面是否有系统的宣传预案，来主动引导和解释我们的招商政策，避免陷入被动解释的境地？” 她的提问，将“舆论压力”这个变量引入了讨论。

凌云沉着回应：“李部长的提醒非常重要。我们已经准备了详细的政策解读材料和典型案例，计划通过权威媒体和官方平台主动释放信息，讲清楚我们‘要什么’和‘为什么不要’，争取舆论的理解和支持。”

这时，分管农业、林业的副县长赵建国接过话头，他从专业角度给予了坚定支持：“晓梅部长和李娟部长的担忧可以理解。但从我分管的领域看，青龙山的环境承载能力是底线。园区的产业定位，不仅是经济决策，更是生态决策。避免引入高能耗、有潜在环保风险的项目，是在守护我们全县的绿水青山和农业根基，这个原则必须坚持。凌云同志他们顶住压力，是在为全县的长远发展负责。”

赵建国的发言，将问题提升到了“全县生态安全”的高度。

人武部部长王强声如洪钟，言简意赅：“我没什么太多要说的。我就认一个理，定了的规矩就是纪律！朝令夕改，那是兵家大忌。既然园区的规矩是县委定下的，那就得严格执行！” 他的发言，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从“纪律”角度力挺凌云。

组织部长张文斌此时意味深长地插了一句：“王强部长说的纪律性很重要，晓梅部长和李娟部长提到的工作方法和舆论环境也不容忽视。这确实考验我们基层干部在复杂局面下的综合能力，如何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更好地凝聚共识、化解矛盾。” 他的话看似中性，实则将“坚持原则”与“工作方法”并列，为后续发言留下了空间。

纪委书记陈向东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自带分量：“我关注的是程序公正。从目前了解的情况看，青龙山园区在项目评审和决策上，是严格按照‘三重一大’集体决策制度执行的，程序规范。至于外界的一些说法，纪检监查机关讲究证据。在这里，我也提醒各位同志，尤其是领导干部，要带头相信组织、依靠组织，通过正常渠道反映问题。” 陈向东的话，肯定了程序的规范性，并暗含警告。

至此，常委间的初步交锋已然展开，观点碰撞，气氛趋于紧张。

此时，常务副县长李国栋终于开口，他主管经济工作，语气沉稳务实，一开口便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刚才几位同志都发表了看法，我都同意。这里，我从经济工作的角度再补充几点。”他稍微停顿，目光扫过众人，“看经济工作，不能只看单个项目投资额，更要看产业集群效应和长期税收贡献。青龙山一期引入的企业，技术含量高、成长性好，形成的产业集群健康度很高。二期坚持标准，正是为了维护和提升这种高质量的集群效应。牺牲质量换来的Gdp，是虚胖，不可持续。而且，‘鼎坤’这类项目，其税收贡献在扣除潜在环境治理成本后，未必优于我们重点引进的科技型企业。所以，凌云同志他们的坚持，不仅仅是生态账，更是经济账，是符合我们县长远利益的经济账！”

李国栋的发言，以其分管经济的权威身份，用“集群效应”、“长期税收”、“经济账”等扎实的经济学术语，给予了凌云最直接、最有力的支撑，瞬间扭转了之前辩论的“气势”，将坚持标准提到了战略高度。

眼看李国栋以无可辩驳的经济逻辑稳住了阵脚，副书记刘志刚这才作为反对一方的核心人物最后出场。他脸上带着看似公允的笑容，轻轻鼓了两下掌：“国栋县长的分析很深入，很有说服力啊。看来青龙山园区的定位确实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先高度肯定了李国栋，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不过，我在这里想提醒一点，我们做决策，不能只算经济账，还要算政治账、算稳定账、算人心账。”他环视会场，声音提高了一些，“一个投资数亿的项目被拒之门外，带来的连锁反应是什么？是外界可能对我们营商环境产生的质疑，是部分干部可能产生的‘多干多错、不如不干’的畏难情绪，甚至可能影响到我们县在其他投资者心目中的整体形象！这些，都是无形的政治成本和社会成本啊。”

他看向凌云，语气显得格外“关怀”：“凌云同志年轻有为，敢于坚持原则，我很欣赏。但是，作为经历过不少风雨的老同志，我还是要多说一句，有时候，为了实现最终的目标，路径是否可以更加灵活？比如，是否可以设置一个更科学的过渡期？或者，我们的标准是否可以体现出一定的弹性和包容性？一味的刚性的‘堵’，是不是不如疏堵结合更好？我们要的不仅是园区的成功，更是全县大局的稳定和发展啊！”

刘志刚这番发言，避开了与李国栋在经济账上的正面交锋，而是巧妙地将议题引向了更宏观、更抽象的“政治账”、“稳定账”和“人心账”，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和全局的视角上，对凌云的工作方式提出了更高层面的质疑，其施压的手法显得更加老练和难以反驳。

会场一时安静下来，目光再次聚焦主席台。

县长李建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直接定调：“志刚书记的担忧不无道理，大局稳定确实重要。但是！”他加重了语气，“青龙山园区的定位和发展路径，是县委常委会议集体决策的，这就是最大的政治！严格执行县委决策，维护政策的严肃性和连续性，这就是对全县大局最负责任的态度！至于方式方法可以探讨，但标准和底线，不容讨论，必须坚持！”

王宏伟书记最后总结，他目光扫过全场，语气沉稳而权威：“大家都发表了意见，讨论得很充分。国栋同志从经济角度算清了长远账，志刚同志从全局角度提醒了要注意的问题，其他各位同志也从各自角度发表了见解。这说明青龙山园区的工作牵动人心，是好事。”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不容置疑，“综合大家意见，我强调三点：第一，园区的定位和标准是县委集体决策，必须坚定不移地执行！第二，凌云同志和青龙山班子，在复杂局面下顶住压力，坚持原则，精神可嘉，县委是信任和支持的！第三，工作中要注意策略，加强宣传解释，争取更广泛的理解。好了，继续

王书记的总结，彻底否定了刘志刚试图以“政治账”模糊焦点的企图，明确指出“执行县委决策就是最大的政治”，并罕见地当场明确表示对凌云的“信任和支持”，这无疑是给凌云吃了一颗定心丸，也为这场激烈的常委会交锋画上了一个明确的句号。

会议结束后，李国华在走廊上追上凌云，语气带着埋怨：“看到了吧？刘书记这是不满意了！还牵扯了别的常委。以后这类敏感决策，还是得多沟通，至少先跟我通个气，别总搞得这么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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