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江陵烽火之白刃逼降（2/2）

他过往的成功（对付冷兵器军队）使其形成了路径依赖，难以理解或不愿相信钟鹏举军“火炮”带来的代差性优势。这种“基于经验的误判”，是悲剧的经典内核。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王环逐渐阴沉的脸色。

陈舟猛地抬头，眼中是恳求，更是绝望后的清醒：“王将军！许刺史临行前再三嘱托，命末将等务必禀明：钟贼之火器，非人力可挡，更非寻常水战之法可破！其所恃者，乃代差之力！刺史言道：‘当今之楚军，无论水陆，若正面迎其炮火，皆为自取灭亡！’”

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地：“将军！后日渡江，凶险万分！断不可以密集阵型渡江，应化整为零，分散多次渡江，钟鹏举用兵诡诈，其水师消失近月，焉知不是藏于暗处，伺机半渡而击？若……若江上果有埋伏，遭遇其炮舰……万不可接战，更不可犹豫！当立即……”

他顿了顿，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那两个字：“……请降！”

“放肆！”王环勃然变色，一掌拍在案上，震得地图跳动，“未战先言降，乱我军心，该当何罪？！”

陈舟惨然一笑，竟不畏惧，仰头直视王环：“将军！末将等非惧死！岳州城下，多少弟兄血染洞庭，尸沉江底！可那是送死，不是打仗！血肉之躯，如何挡那轰天雷火？

许刺史命我等前来，是助将军撤军，更是要我等……保住这三万静江、武顺子弟的性命！他们是楚国最后的精锐啊！”

张横也伏地泣道：“将军！那炮火之威，非亲见不可想象！阵列再厚，一炮即散；战船再坚，一弹即穿！与其让弟兄们被……被轰杀成渣，葬身鱼腹，不如……不如暂留此身……”

“住口！”王环厉声打断，胸脯因愤怒而起伏。他走到帐边，猛地掀开帐帘，指向北岸沉寂在黑暗中的以及看似平静的浩瀚江面。

“你们被吓破胆了！”他声音冷硬，“岳州之败，乃守将屈仁则和许刺史不察，中了围三阙一的奸计和遭了偷袭，水战失利，情有可原。

然我静江、武顺军，乃大王（马殷）亲练之陆师精锐，非尔等水军可比！钟鹏举军缩于江陵，连月不敢出城一战，水师亦销声匿迹，分明是力怯！

如今我军主动撤退，他安敢追出？纵有埋伏，我三万虎贲，背水列阵，亦可一战！何至于未遇敌，先言降？！”

他转身，目光如刀，刮过三名败将：“我到时先做足侦察，确保周围没有埋伏之敌再渡江！尔等败军之将，敢在此妖言惑众！念在许刺史面上，暂且饶过。今夜之言，若敢外传半句，军法从事！滚出去，明日随军渡江，戴罪立功！”

陈舟三人面如死灰，知道再劝无用。他们互望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默默行礼，退出帐外。

江风吹来，带着江水特有的腥气。陈舟望着黑暗中的大江，那吞没了岳州同袍的江水，此刻仿佛一张巨口，正无声地等待着新的祭品。他喃喃道：“许公……末将……尽力了。后晚……怕是又要喂江鱼了。”

帐内，王环余怒未消，但内心深处，那“自取灭亡”四字，却如毒刺般扎下。他用力摇头，似要甩掉这不祥的念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固执。

“钟鹏举……虚张声势耳。后晚，便让尔等看看，我楚军陆师，如何破你诡计！”

后日午夜，他将率三万静江、武顺精锐，执行那场决定楚军命运的隐秘渡江撤退。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江心浓雾之后，钟鹏举的水师炮舰，已炮口森然，静待猎物入彀。而陈舟等人用鲜血换来的警告，终将成为现实最残酷的注脚。

这场于子夜时分在长江上展开的“半渡而击”行动，凭借其十足的突然性、可怖的火力以及紧密的配合，将三万楚军最为精锐的野战力量彻底歼灭。自此，江陵之围开始全面瓦解，楚政权也再无可用的机动兵力。

王环因自负，拒绝听取岳州败将（他们见识过火炮威力）的忠告，执意按照传统方式渡江撤退，最终在钟鹏举水师炮火“半渡而击”的策略下遭遇惨败。这一结果凸显了技术革命对传统军事思维的压倒性优势，他们败于钟鹏举所代表的新技术、新战法的毁灭性力量。

他和许德勋代表着旧时代战术思维的巅峰，他们的自信、勇猛与最终的败亡，不仅是个人的悲剧，更是一个军事时代被强行终结的象征。

正当钟鹏举军邓六军率领荆州水师围剿马楚撤退的陆军时，闻讯而动的梁国五万精锐偷袭江陵城之战已然拉开了帷幕。

在钟鹏举主力水师突然出现截击楚军之前，梁国围攻江陵的军队竟提前察觉到一丝异样，但他们不动声色。

梁国名将王晏球和夏鲁奇非但没有发出任何示警，反而偷偷准备率领精锐乘虚偷袭钟鹏举的荆州军老巢江陵——这完全合乎情理，且极具战略智慧。

此举抓住了钟鹏举军战略布局中最为脆弱、最为危险的时机，堪称古代战争中“攻其必救、趁虚而入”的经典高级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