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铁马嘶云,金戈曜月,孤城终化啼鹃血(2/2)
一匹真正的西极天马——汗血宝马!它浑身毛色如缎子般的深赤,在火光和月下流淌着火焰般的红光。
雄伟的脖颈高昂,四肢修长而充满爆炸性的力量,马蹄每一次轻叩地面,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心折的高贵与静谧。
最奇特的是,在这秋凉的天气里,它深赤的皮毛上竟隐约渗出一层细密的、血珠般的汗津,仿佛刚从神话中的血海驰骋而出,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力量。
然而,马背上骑士的身影,却比这匹神骏更让人心生寒意。
钟岳的身形并不算异常魁梧,约五尺五寸(约合现代1.68米),在武将中甚至略显“文弱”。但他周身笼罩在一副精心打造的玄黑色瘊子甲之中。
这甲胄并非普通的铁甲,而是由无数冷锻的钢质暗色甲叶紧密缀成,几乎不反光,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沉淀了无数杀戮的死亡气息。
甲胄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唯一的标识是肩上垂下的一袭暗紫色绣金螭纹的披风,在风中纹丝不动,沉静如铁。
他的面部,被一个黑色面甲完全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
孔勍与之对视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
那面甲眼孔后的目光,并非想象中的凶戾或狂傲,而是一种绝对的、剔除了所有人间情感的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眼前的尸山血海,却没有惊起丝毫涟漪。
那目光里没有胜利者的骄狂,也没有对败者的怜悯,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理性,仿佛他并非在审视一场惨烈的胜利,而是在冷静地验收一件作品的完成。
他单手控缰,胯下的汗血宝马便如雕塑般定在原地,人与马浑然一体,散发出一种如山如岳、不可撼动的压迫感。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但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击败襄樊十万军民的,并非想象中三头六臂的魔神,而是眼前这个静默、精准、且将自身完全隐藏在钢铁与神秘之后的战争机器。
孔勍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凉。他毕生交战过无数的猛将、枭雄,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你甚至看不到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的喜怒,仿佛在与你对弈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部纯粹由意志、纪律和杀戮效率构成的冰冷法则。
这无声的出场,比任何咆哮的战吼,都更令人绝望。
钟岳那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目光,在孔勍因失血与力竭而苍白如纸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旋即,他抬起被精钢臂铠包裹的右手,并非挥剑,也非令旗,而是向着侧后方,做了一个简洁、清晰的手势。
这个手势打破了战场的死寂,也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军阵后方,一队早已待命的、臂缠白布、背负药箱的女军医、女护理与女辅兵,沉默而迅速地穿过肃立的甲士,向场地中央跑来。她们的动作专业、迅捷,与周遭弥漫的杀伐之气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两名女军医和四名女护理在几名女持盾甲士的护卫下,径直来到被亲兵和两个儿子搀扶、几乎无法站立的孔勍面前。
她们没有言语,单膝跪下,打开药箱,取出洁净的白布、金创药粉和绷带,开始为孔勍清理胸前那道最深的、仍在渗血的伤口。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仿佛此刻并非在两军阵前,而是在寻常的医营之中。
孔勍身体微微一震,他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的错愕,随即化为更深的屈辱与愤怒。他想推开军医,但已无力抬手。
他想喝骂,却只发出几声嘶哑的气音。他只能死死地盯着一丈之外的钟岳,盯着那双掩藏在狰狞面甲后的、依旧平静无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