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高岚的控诉(2/2)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我放寒假去看她,”高岚的声音带着回忆的酸涩,“新屋里一股子呛人的水泥味,冷得像冰窖。
墙面是灰扑扑的水泥,用手一摸都能沾一手湿粉。大舅妈就靠着墙根坐着,手里纳着鞋底,说这样能挡点风。我问她怎么不等水泥干了再搬,她说棚子太冷,怕大舅冻出病来。”
星辰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未干的水泥有多伤人。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泥粉尘,那些墙壁里渗出的碱性物质,日复一日地侵蚀着人的身体。他能想象出那个场景:昏暗的屋子里,寒风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一对朴实的夫妻靠着湿漉漉的墙壁取暖,呼吸着混着粉尘的空气,却丝毫没意识到,那些看不见的毒素正在悄悄钻进他们的呼吸道,渗进他们的皮肤。 房子建好后,大舅家立刻贴了地板砖,墙上刷了白灰,还添置了崭新的席梦思床垫。高岚说,当时她去帮忙打扫,一进门就被刺鼻的气味呛得打喷嚏,大舅妈却笑着说:“新房子都这样,通通风就好了。”可没过几天,她就迫不及待地住了进去,说要守着新房子。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大舅妈脖子上开始长“羊子”——农村人都这么叫淋巴结肿大。一开始只是小小的一颗,摸起来软软的,大舅妈以为是感冒引起的牙巴痛,吃了点感冒药就没当回事。
谁知道那“羊子”就像扎了根,时大时小,一晃就是七年。
“这七年里,她总说胃不舒服,吃不下饭,”高岚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自责。
“我们都劝她去大医院看看,她总说小毛病,省钱给孩子盖房娶媳妇。县医院一直按胃病治,开了些胃药,吃了也不见好。直到上个月,她连说话都费劲了,哈哧哈哧的,咽口饭都要呛半天,才被我大舅硬拉去新桥医院。”
检查结果像一道惊雷劈在所有人头上——淋巴癌。
医生说必须做穿刺活检才能确定分型,制定治疗方案,可大舅妈一听要做手术,还要花不少钱,当场就摇了头。“她跟医生说,‘我能吃能睡,就是有点不舒服,吃点中药调理调理就行’,”
高岚模仿着大舅妈当时固执的语气,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听别人说,江北有个老中医专治癌症,自己偷偷跑去抓了好几大包药,天天在家熬着喝,说比医院的西药管用。”
星辰皱紧眉头,心里一阵发凉。他太清楚这种偏方的危害了,多少患者因为迷信偏方,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可他也明白,大舅妈不是固执,是一辈子省惯了,是穷怕了。 高岚接着说,大舅妈这辈子的饮食习惯,现在想来全是隐患。冰箱里的豆瓣酱放了好几年,瓶口都结了白霜,她舍不得扔,每次炒菜都挖一勺;顿顿离不开干咸菜、泡菜,早上永远是青菜梗、萝卜干、豇豆就稀饭,说是爽口下饭;农忙的时候,地里的蔬菜刚喷完农药,没等过安全期就摘下来炒着吃,说“洗干净就没事”。 “她天天在地里忙活,所有作物都要喷农药,”高岚的声音带着控诉的意味,像是在质问那些无形的杀手,“喷农药的时候,她舍不得买口罩,就用一块布蒙着嘴,药水溅到手上、脸上,也只是随便擦一擦。她说‘庄稼不喷药就长不好,没收成怎么活’,可她不知道,那些农药残留,都被她一口一口吃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