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证人席上的辩证(2/2)
江寻也想起三年前在央美做讲座的场景,他展示自己仿王原祁的习作时,有位学生问:“江老师,您花这么多时间仿古人的画,难道不怕失去自己的风格吗?” 当时他回答:“先懂古人,才能走出自己的路。” 现在看来,他和沈墨心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却被顾景明的阴谋,困在了 “真伪” 的枷锁里。
赵松年突然在旁听席上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整个审判庭:“林先生说得对。我年轻时仿过石涛的画,也有人劝我‘把印章改了,能卖个好价钱’,可我没改 —— 因为我知道,仿作的价值,在于让别人看到‘我眼中的石涛’,而不是‘假的石涛’。顾景明,你不是懂艺术,是懂怎么利用艺术赚钱。”
顾景明看着满堂质疑的目光,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绝望:“好,好一个‘利用艺术赚钱’!你们以为江寻、沈墨心就那么纯粹?他们拿了我两百八十万的‘资助’,难道不知道这钱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们心里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 —— 艺术从来都离不开利益,你们不过是比我更会伪装!”
“那笔钱是资助古画修复研究的,不是用来伪造的!” 江寻气得发抖,从包里掏出银行流水,“我们用这笔钱买了修复材料,修复了七叔留下的三十多幅残损扇面,这些都有美术馆的接收记录!顾景明,你可以污蔑我们,但不能否定我们对传统技法的真心!”
审判长再次敲下法槌,宣布暂时休庭。法警上前带顾景明离开时,他突然回头,目光死死盯着沈墨心和江寻:“你们别自欺欺人了!如果你们真的纯粹,为什么要画《蓬莱仙境图卷》?为什么不直接创作自己的山水?因为你们知道,只有贴着‘王原祁’的标签,你们的技法才会被关注 —— 你们和我,本质上没什么不一样!”
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沈墨心和江寻的心里。休庭的走廊里,两人并肩站在窗边,窗外的雨已经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我们真的是因为想借‘王原祁’的标签,才画这幅画的吗?” 沈墨心轻声问,手指摩挲着创作笔记里的色卡 —— 那是她和江寻反复调试的颜色,比真迹的颜色更明亮一点,因为他们觉得,传统山水不该只有陈旧的底色,也该有当下的温度。
江寻没有回答,却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 —— 那是他们画完《蓬莱仙境图卷》的那天,两人站在画前,笑容里满是成就感。照片里的画,还留着他们自己的印章,云雾间藏着小小的现代建筑剪影,那是他们偷偷加的 “彩蛋”,想告诉观者:传统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而是能融入当下的活态传承。
“不是的。” 江寻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坚定,“我们画这幅画,是因为喜欢王原祁的技法,想让更多人看到传统山水的美,不是为了标签。顾景明错了,他把利益当成了艺术的全部,可我们没有。”
沈墨心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突然笑了,眼角却有些湿润:“林先生说,我们在画里加入了自己的思考,那些光影、那些灵动的云雾,都是属于我们的东西。或许,这幅画不是仿作,也不是伪造,而是我们用传统技法,创作的一件新作品 —— 一件属于现在的‘传统艺术’。”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陆明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手机,脸色有些复杂:“江寻,沈老师,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 关于顾景明的律师,还有我签证词的事。”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犹豫着,录音文件的图标亮着,像是在等待一个决定。
雨还在下,玻璃上的雨丝渐渐汇成水流,窗外的世界慢慢清晰起来。沈墨心和江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新的光芒 —— 顾景明的质问虽然尖锐,却让他们看清了自己创作的本质:他们不是在复制过去,而是在传承中创造未来。而这份创造,不该被 “真伪” 定义,该被 “美” 与 “真心” 定义。
“先等开庭吧。” 江寻拍了拍陆明轩的肩膀,“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法庭知道,真正的艺术价值,从来都不是伪造的印章,而是创作者藏在笔墨里的真心。”
陆明轩点点头,把手机放回口袋,录音文件还在,可现在他心里的犹豫,渐渐变成了坚定。他看着沈墨心手里的创作笔记,突然明白:有些 “真”,比证据更重要;有些 “美”,比利益更珍贵。而这场审判,终将让这些 “真” 与 “美”,重新回到它们该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