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篇 虎患(2/2)
“我先进去看看。”余风将短刃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率先顺着麻绳滑入了洞中。
第五章:洞穴深处
洞穴内部比想象的要宽敞一些,但异常潮湿和阴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腐烂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甜腻感的血腥气味。洞壁上布满了湿滑的苔藓,脚下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深处传来隐约的水流声。
余风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灯光所及之处,尽是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和石笋。他注意到,洞壁上有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有一些散落的、已经腐朽不堪的木头碎片,似乎这里曾经有人活动过。
越往里走,那股甜腻的血腥味就越发浓重。同时,他也听到了清晰的、低沉的呼吸声,以及……一种类似野兽磨牙的声音。
余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短刃,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声音的来源。
在洞穴的最深处,他看到了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那里有一个相对干燥的小型石室,石室中央,蜷缩着一个巨大的身影。借着灯光,余风看清了它的轮廓——那正是一头体型异常庞大的吊睛白额猛虎!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描述都要庞大,几乎像一头小牛犊!
然而,这头猛虎的状态却极其异常。它的皮毛黯淡无光,沾满了泥土和血污,许多地方甚至已经脱落,露出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受了重伤,无法行走。怪不得它选择躲藏在这个洞穴深处。
更让余风感到恐惧的是,这头重伤的猛虎,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充满攻击性,反而显得异常……虚弱和痛苦。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像是在呻吟,又像是在……哭泣?它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失去了往日的凶光,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绝望。
但这并不是全部。在猛虎的身边,还散落着一些……人类的骸骨!有的已经发黑腐烂,有的还带着新鲜的肉丝。旁边还有一个破烂的瓦罐,里面残留着一些浑浊的、暗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
而在猛虎的对面,靠近石壁的地方,余风看到了一个更加诡异的景象——一个用石头和泥土堆砌起来的、极其简陋的祭坛。祭坛上,摆放着一个早已干瘪发黑的人头骨,骨头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或许是血?)画着一些奇怪的、扭曲的符号。祭坛前,散落着更多的碎布片,与昨天在乱葬岗发现的那几片风格一致,正是那种暗褐色的、像是孝布的布料。
余风瞬间明白了!
所谓的“山虎患”,根本不是单纯的野兽作祟!这头受伤的猛虎,更像是一个……被囚禁者,或者说,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是谁?是谁将这头猛虎囚禁在此?又是谁,用这些碎布、这个祭坛、这些人骨,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
他想起了村民们传说中的“疯女人”、“山鬼”,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影子”。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难道……那个传说中的“疯女人”的冤魂,或者说,某种附着于这头猛虎之上的邪恶力量,才是这场灾难的真正源头?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头原本奄奄一息的猛虎,似乎察觉到了陌生人的闯入,它那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重新聚焦在余风身上。紧接着,一股狂暴而邪恶的气息从它体内爆发出来!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受伤的后腿发出痛苦的嘶鸣,但它依然用前爪疯狂地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与此同时,石室深处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披头散发的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猛虎的身后!那人影比黑暗更加浓郁,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怨气!
余风心中大骇,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恐怕踢到铁板了!这不仅仅是一头受伤的猛虎,它还被某种更加恐怖的存在所控制或附身!
“快走!”余风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同时大喊一声,提醒洞外的人。
然而,已经晚了。那个黑色的“人影”动了!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锐刺耳的嘶鸣,猛地扑向了余风!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随着它的扑击袭来,余风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都在刺痛!
第六章:人虎之争
千钧一发之际,余风猛地向旁边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黑色“人影”的扑击。那“人影”落地无声,动作迅捷得不像人类,反而带着一种野兽般的敏捷。
洞外传来了老衙役焦急的呼喊和衙役们慌乱的脚步声。他们显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异动。
“师爷!您怎么样?”老衙役大声问道。
“我没事!这洞里有古怪!快通知其他人,小心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影子!”余风一边躲闪,一边高声回应。
那黑色“人影”似乎并不急于杀死余风,它围着余风缓缓踱步,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两点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充满了怨毒和戏谑。而那头受伤的猛虎,则再次趴伏下去,似乎刚才的爆发耗尽了它最后的气力,只是用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余风。
余风知道,不能再这样被动躲闪下去。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个诡异的洞穴,或者至少要阻止那个“影子”的行动。
他注意到,那个“影子”似乎很忌惮他手中的灯光。灯光的光芒似乎让它感到不适,动作也会迟滞一下。
“看来,光是你的克星!”余风心中一动,立刻将手中的灯笼高高举起,让灯光尽可能地照亮周围。
果然,那黑色“人影”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虚幻和扭曲,动作也变得有些僵硬。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猛地朝灯笼扑来,试图扑灭光源。
就在它扑向灯笼的瞬间,余风看准机会,猛地将手中的短刃掷出!短刃带着破空之声,准确地扎入了那“人影”的胸口!
“呀——!”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响起,那“人影”猛地颤抖起来,身上的黑气如同沸腾般翻滚,然后开始迅速消散!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它就化作了一缕青烟,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小撮极其轻飘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粉末。
解决掉那个诡异的“影子”,余风松了一口气,但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迅速冲向那头受伤的猛虎。此刻,老虎似乎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连低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余风走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老虎的伤势。它的后腿骨折严重,应该是摔伤或者被猎人设置的陷阱所伤,再加上身上多处溃烂的伤口和体内似乎存在的某种毒素(或许与那个“影子”有关),才导致它如此虚弱。
他明白了。这头猛虎,很可能就是几十年前那场瘟疫的受害者之一,或者是被那个“疯女人”的怨念所吸引、所附身的对象。那个“影子”利用了它的痛苦和虚弱,将它变成了一个行凶的工具,通过吸取活人的生命力和精气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并治疗自身的“伤势”(或许是指它自身的怨念或力量)。
而那些碎布、祭坛和人骨,就是它进行仪式、汲取力量的媒介。
“唉,”余风叹了口气,看着这头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的猛虎,“你本无辜,奈何为妖邪所控,酿成如此灾祸。”
他看了一眼洞外,老衙役和几个衙役已经赶了进来,正举着火把,紧张地看着他和受伤的老虎。
“师爷,这……”老衙役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把这头老虎带出去,”余风吩咐道,“找个安全的地方,给它处理伤口,喂些草药。或许……它还有救。”
他又指了指那个祭坛和散落的人骨:“把这些东西都清理干净,尤其是那个祭坛,最好能把它彻底捣毁。还有那些碎布,带回村子,看看能不能找到认识这种布料的人,或者找到与几十年前那场瘟疫相关的线索。”
第七章:尘埃落定?
余风带着衙役们离开了这个阴森的洞穴。至于那头受伤的老虎,他们暂时将它安置在了村子附近一个废弃的地窖里,派了两个人日夜看守,并请了村里的草药师,按照余风的指点,采来一些具有清热解毒、生肌敛疮功效的草药,捣碎了给它敷上。
接下来的几天,李家坳的气氛依然紧张,但那种夜晚被窥伺、随时可能遭遇袭击的恐惧感,似乎减轻了不少。也许是失去了那个邪恶“影子”的控制,又或许是感受到了人类的善意(虽然它伤势沉重),地窖里的老虎异常安静,只是偶尔发出几声低沉的咆哮。
余风则利用这段时间,详细询问了村里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特别是关于几十年前那场瘟疫的情况。
据老人们回忆,那场瘟疫来得极其凶猛,先是村里有人得了怪病,高烧不退,身上出现紫黑色的斑点,不出三天就会死亡。疫情迅速蔓延,家家户户都有人倒下,哭喊声不绝于耳。村里的郎中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量人口死去。后来,官府派来了医官,带来了药物,才渐渐控制住了疫情。但死去的村民太多,无法一一掩埋,只能在后山的乱葬岗挖了几个大坑,草草掩埋。
其中一位老人提到:“那时候啊,人心惶惶的。有人说,是山里的妖怪下来散播瘟疫,惩罚我们这些凡人。还有人说,是哪个作恶多端的女人,死后怨气不散,变成了厉鬼,专门吸人精气,才带来的灾祸。”
“那这个女人是谁?有什么特征吗?”余风追问。
“具体是谁,记不清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人摇摇头,“只听说,那女人好像是外乡人,因为得了恶疾被村里人赶出去,死在了山里。她死的时候很惨,披头散发的,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
白色孝服!这与余风在洞穴里发现的碎布颜色暗褐(可能是血液浸染后变色)、以及村民描述的“疯女人”穿着类似孝布的衣服,基本吻合!
一切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可能:几十年前,一个身患恶疾(或许就是导致瘟疫的源头之一)的外乡女人,被李家坳的村民排斥、驱逐,最终惨死在后山的乱葬岗。她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厉鬼。这股怨气吸引了同样濒死或受伤的猛虎(或许就是被瘟疫或恶疾感染的老虎),并与之结合,形成了一个亦人亦鬼、亦兽亦妖的邪恶存在。它以吸食活人的生命力和精气为生,既维持着自身的存在,也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治疗”自身的创伤或怨念。那个祭坛和仪式,就是它汲取力量、巩固自身的一种方式。
而最近这场罕见的持续阴雨,可能改变了山林间的气场,或是削弱了某种束缚,使得这个邪恶存在变得更加活跃和强大,以至于敢于公开袭击牲畜乃至人类,造成了这场骇人听闻的虎患。
找到了根源,余风便开始思考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仅仅杀死那头老虎是不够的,因为它的身上附着着那个厉鬼的怨念。就算杀死了老虎,鬼魂可能依然存在,甚至会变得更加狂暴。而那个厉鬼,才是这场灾难真正的罪魁祸首。
必须想办法化解她的怨气。
余风再次进入那个洞穴。这一次,他准备得更充分。除了火把和短刃,他还带上了香烛、纸钱、一些从县城里请来的护身符,以及最重要的——一些从那个疯女人家乡可能流传下来的、据说可以安抚亡魂的“静心咒”和“往生咒”的经文抄本(这是他根据村民描述的特征,结合自己所学,四处打听后找到的)。
他来到那个祭坛前,看着那个干瘪的头骨和散落的碎布,心中默默念诵起那些舒缓而庄重的经文。他并非迷信,但他相信,在某些情况下,精神的力量和心灵的慰藉,或许能够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没有去打扰那头在地窖里的老虎,只是专注地清理着祭坛周围的污秽,将那些碎布和骸骨小心地收集起来,准备带到后山,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进行安葬。
同时,他也让村正李老汉召集了所有村民,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并要求大家暂时不要再进后山,尤其是乱葬岗一带。他还让村民们准备一些祭品,如食物、酒水等,用于安抚。
第八章:未了的因果
余风带着收集来的碎布、头骨和骸骨,以及香烛纸钱,再次来到了后山的乱葬岗。这里依然是那片荒凉萧瑟的景象。
他找到一处相对平坦、背风的山坡,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然后,他将那些碎布小心地叠好,覆盖在那个干瘪的头骨上,又将那些散落的骸骨尽可能地拼凑在一起(虽然很多已经残缺不全)。他点燃香烛,摆上简单的祭品,开始焚化纸钱。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纸钱燃烧的特殊气味,弥漫在寂静的山林间。余风双手合十,神情肃穆,开始低声诵读那几篇从各处搜集而来的、不太完整的“安魂咒”和“往生咒”。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山谷中却显得格外清晰。那声音平和而舒缓,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够穿越阴阳的界限。
“……魂兮归来,返故居些……”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净土……”
他不知道这些来自不同地域、不同传承的经文是否真的有效,他只是在尽自己所能,尝试用自己所知的一切,去安抚那个可能存在的、充满怨恨的灵魂。
诵经持续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余晖将整个乱葬岗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山林间的雾气开始升腾,周围的蚊虫似乎也安静了许多。
余风渐渐停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他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不再那么阴冷刺骨,那股若有若无的怨气和寒意,也淡薄了许多。
他不知道那个“疯女人”的灵魂是否真的得到了安息,但他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够起到一些作用。
回到李家坳,他将情况告知了村民们。大家半信半疑,但看到余风一副疲惫却平静的样子,也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李家坳渐渐恢复了平静。夜晚,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披头散发的女人影子”,也没有了老虎的咆哮和袭击。地窖里的那头老虎,伤势在草药的照料下,竟然也一天天好转起来,虽然依旧不能行走,但眼神似乎不再那么空洞和邪恶,反而多了一丝……迷茫?
余风知道,事情或许并没有完全结束。那个厉鬼的怨念或许并未彻底消散,只是暂时蛰伏了起来。而这头与怨念有过深刻联系的老虎,它的未来又将如何?它身上的“印记”,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他想起了县太爷。这次虎患,虽然暂时平息,但过程诡异离奇,绝非寻常案件。他应该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推测和发现,详细地写一份报告呈送上去。至于县太爷信与不信,如何处置,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几天后,余风向县太爷辞行。县太爷对他感激不尽,奉上丰厚的酬金,但被余风婉言谢绝了。他只带走了自己的行囊和那柄短刃。
“余师爷此去,前途无量。”县太爷拱手相送。
余风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踏上了返回成都府的路。山路依旧泥泞,但他的心情却不像来时那般凝重。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大邑县境,翻越最后一座山岭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官兵模样的人追了上来,为首的军官勒住马,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请问,可是余风余师爷?”
余风点点头:“正是。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那军官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递给余风:“成都府大人有令,请余师爷立刻返回大邑县,有要事相商。另外……”军官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关于李家坳之事,朝廷已有特派钦差前来查探,似乎……对此事另有看法。”
余风接过文书,心中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难道……朝廷认为此事另有隐情?或者,是那个“疯女人”的怨念并未真正平息,又引发了什么新的变故?亦或是……那头被留下的老虎,又有了新的变化?
他抬头望向前方连绵起伏的青城山脉,那里依旧云雾缭绕,神秘莫测。他知道,川蜀之地,从来就不缺少诡异离奇的故事。而他这次经历的“蜀山血影”,或许,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翻身上马,对着军官抱拳道:“遵命。请将军稍候,余某这便回去。”
马蹄声再次响起,踏上了这条通往未知命运的山路。前方的黑暗中,仿佛又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如同女人哭泣般的呜咽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