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剩者的巡游（1/2）

她就这么在门口的地板上坐了一会儿，享受着这片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绝对的宁静。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阳光与肥皂的、干净清爽的味道。厨房里，飘来皮蛋瘦肉粥那温暖而霸道的香气。耳边，是冰箱压缩机规律的、令人安心的嗡嗡声。

这里的一切，都刻着那个人的印记，却又因为他的暂时缺席，而变得格外安宁。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一个女王，在自己的骑士出征之后，独自巡视着那座只为她一人而建的、温暖而坚固的城堡。

跑了一早上的步，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开始变得明显。张甯站起身，犹豫地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

在……他家……洗澡？

这个念头，光是想一想，就让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在一个男生——哪怕是自己男…嗯，不对，傻瓜徒弟的家里，一丝不挂地洗澡，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过去十七年的人生认知范围。

虽然彦宸那个白痴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一件和“你饿了就该吃饭”一样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对她而言，这其中的心理障碍，不亚于让她现在就去讲台上解一道从未见过的数学难题。

那意味着，要在这间他每天都会使用的、充满了他的气息的密闭空间里，脱掉所有的衣服，将自己最没有防备的一面，彻底暴露在……虽然他不在，但精神上无处不在的空气里。

不行。

张甯的理智，只用了一秒钟就否决了这个疯狂的提议。

【哼，胆小鬼。】

一个张狂而又带着几分鄙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那是属于“张狂喵”的、毫不留情的嘲讽。

【这叫……这叫保持界限感！是女孩子的矜持！】

另一个截然相反的、带着几分羞怯与固执的声音，立刻反驳道。这是“甯谧喵”在拼命维护着自己主人的体面。

最终，矜持战胜了冲动。

但身上的汗黏感又确实让她无法忍受。她走进浴室，那股属于彦宸的味道更加浓郁。牙刷和杯子并排放在一起，毛巾也挂得整整齐齐，一切都井井有条，完全不像一个独居男生的住所。

她拿起彦宸说的那条“崭新的大毛巾”，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带着一股新织物特有的、干燥的清香。

她选择了折中方案。她将浴室的门反锁，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接了一盆温热的水，用那条崭新的毛巾，仔仔细细地，将自己身上的汗渍擦拭干净。温热的水汽氤氲开来，让这小小的空间变得温暖而朦胧。当清爽的感觉重新回到四肢百骸时，张甯感觉自己那颗因为胡思乱想而躁动不安的心，也终于跟着平静了下来。

换上自己带来的干净衣物和运动裤，她才心满意足地走进厨房，开始享用那份“妈系投喂”。

饥饿感，早已在刚才那番“战斗”中被催化到了极致。

她甚至不需要再去热，那锅皮蛋瘦肉粥还保持着最完美的、温热而不烫口的温度。米粒几乎完全熬化了，与切得细碎的皮蛋、嫩滑的瘦肉丝融为一体，口感绵密顺滑。她盛了一大碗，又从那几个小碟子里，每样都夹了一些。

香辣爽脆的土豆丝，q弹入味的凉拌猪耳，酸爽开胃的豆角肉末……她撕开一个边缘烤得焦黄、内里却松软无比的白面锅盔，贪婪地，将这些配菜一股脑地夹了进去，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唔……”

满足的喟叹，从喉咙深处溢出。

碳水化合物带来的纯粹快乐，混合着蛋白质与脂肪的丰腴口感，瞬间占领了她的味蕾，也抚平了她因为早起运动而显得有些空虚的胃。这是一种最朴素，却也最踏实的幸福。

她端着碗，坐在客厅那张半旧的布艺沙发上，一边小口喝粥，一边打开了电视。没什么好看的节目，但那种有人声和画面的背景音，让她感觉不那么孤单。

吃完早餐，自觉地将碗筷洗刷干净，放回原处。张甯看了看时间，才九点半。她从书包里拿出厚厚一摞复习题和草稿纸，在客厅那张宽大的长条茶几上，铺开了自己的学习阵地。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她清丽简素的身上。没有老师的催促，没有同学的打扰，甚至没有苏星瑶那如芒在背的视线。在这里，学习变成了一件纯粹的、令人愉悦的事情。她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那些复杂的公式、严谨的定理进行一场无人打扰的对话。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静静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攻克了一道物理大题的最后一道关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时，才感觉到脖子有些酸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嗯，还没有脱身回来啊，傻瓜！

“喵呜~”

一声慵懒而又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猫叫，从她手腕边传来。

张甯低下头，正对上一双狭长的、宛如琥珀般的猫眼。那是张甯精神深处栖息的两只猫里，那只名叫“张狂”的、性格也确实如其名的黑喵。此刻，她正侧着小脸，用那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着张甯的笔杆。

【休息了，休息了！累死人家了！】

而在它身后不远处，另一只通体雪白、名叫“甯谧”的波斯猫，则优雅地趴在作业本上，用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警惕而又端庄地看着这边，仿佛在说：“别理那个疯子，它又要来带坏你的。”

此时，彦宸临走前说的话，突然在她脑海里回响起来。

“……哇，里面有几首好好听哦！一个叫Enya，简直就是天籁……”

Enya……恩雅。

张甯在心里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她放下笔，走到卧室床头那个磁带cd两用音响前。彦宸把那些打口带都整理得很好，每一盘都用标签纸写上了歌手的名字和风格，字迹是他那种熟悉的、带着几分风骨的行楷。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盘属于Enya的磁带。

将磁带“咔哒”一声按进卡带机，按下播放键。一阵短暂的沙沙声后，一种空灵、缥缈，仿佛来自云端之上的女声，伴随着层层叠叠、如同圣咏般的合成器乐，缓缓地，从那对音箱里流淌了出来。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

它像一阵清风，拂去了她脑海中所有关于公式与定理的纷扰；又像一捧清泉，洗涤了她心中那丝因苏星瑶而起的、挥之不去的烦躁。整个房间，仿佛都随着这音乐，变得轻盈而圣洁了起来。

张甯靠在床头上，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片由音符构建的、宁静的海洋里。

原来……那个家伙的音乐世界里，不只有震耳欲聋的摇滚和说唱，还有这样一片安宁的、属于灵魂的避风港。

【好舒服哦~】

“张狂喵”不知何时，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她的手边，露出了柔软的肚皮，尾巴尖随着音乐的节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动着。

【嗯，是很高雅的音乐。】“甯谧喵”则端庄地坐在另一边，姿态优雅，仿佛在欣赏一场顶级的音乐会。

然而，一首歌还没播完，“张狂喵”那点可怜的耐心就宣告耗尽了。它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怀好意地，开始打量着这个充满了主人翁气息的“新领地”。

【喂，我说……】它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张甯的手指，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跃跃欲试的兴奋，【音乐也听了，题也做了，现在是不是该干点……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比如？】张甯在心中懒洋洋地应了一句。

【比如……寻宝啊！】“张狂喵”的声音瞬间压低，像一个正在引诱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巫婆，【这里可是那个小滑头的大本营！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他的‘巢穴’里，到底都藏了些什么秘密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这是别人的隐私！】甯谧喵立刻义正词严地反驳，【彦宸信任你，才把你独自留在家里。我们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不应行此等窥探之事！】

【哟哟哟，还‘君子’呢，】张狂喵不屑地嗤笑一声，【我说小甯谧，你搞搞清楚，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是男女朋友！是革命同志！勘察一下自己同志的‘军火库’，了解一下他的思想动态，这叫‘内部审查’，怎么能叫‘窥探’呢？这叫情趣，懂吗？情——趣！】

【强词夺理！万一被他发现了，他会怎么想？】

【他发现不了！只要我们手脚干净点。再说了，】张狂喵的语气变得更加循循善诱，【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比如，一个十七岁的、精力旺盛的、正处于青春期的男生，他会不会……藏点什么‘好东西’呢？】

“好东西”这三个字，像一把小钩子，精准地勾住了张甯那根名为“好奇心”的神经。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有些发烫。

【住口！张狂！不许你用这些污秽的思想来揣测他！】甯谧喵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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