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耐心蛰伏,以待天时(1/2)
夏日的雨,一旦缠绵起来,便没了尽头。铅灰色的云层仿佛在永宁侯府的琉璃瓦上扎了根,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被反复浸泡后散发的、略带腐朽的气息。雨丝时疾时徐,敲打着屋檐窗棂,发出永无休止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淅沥声。这天气,恰如其分地映照着府邸内持续低迷、压抑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氛。
秦啸的伤势,如同这晦暗的雨季,不见晴朗。湿冷的空气对于沉疴旧疾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前院书房墨韵斋虽依旧守卫森严,消息封锁,但那无形中透出的凝重,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偶尔有丫鬟婆子远远经过,都能感受到那种令人心悸的寂静,仿佛那精致的院落里,正无声地酝酿着一场风暴。
府中的主子下人们,个个如同惊弓之鸟。程夫人已是多日未曾展颜,颐福堂内时常传出她因琐事斥责下人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和疲惫。她眼下的乌青愈发深重,即便用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对府医王医官,她已从最初的期望转为失望,乃至隐隐的愤怒,请太医的念头在她心中反复煎熬,却始终下不了那步险棋。她甚至开始暗中派人打听京城内外是否有不世出的名医或隐士高人,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柳姨娘则像一只嗅到危险气息却又找不到目标的狐狸,焦躁地在自己的芳菲院内踱步。她往颐福堂跑得更勤了,送去的“偏方”和补品也越来越稀奇古怪,言辞间充满了对侯爷病情的“忧心如焚”,但眼底深处闪烁的,却是更深的警惕和算计。她几乎将大半的心腹都撒了出去,死死盯住锦瑟院的动静,连陆云晚每日喝几杯水、在窗前坐多久都要打听清楚。她有一种直觉,那个看似安分的陆氏,绝不会一直沉默下去,这风雨欲来的时刻,正是她最可能有所动作的时机。这种未知的等待,让她坐立难安。
下人们更是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交谈时只用气声,生怕一个不慎,就成了主子们无名火的牺牲品。整个侯府,被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弦拉扯着,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窒息感。
然而,在这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心,锦瑟院却仿佛风暴眼中那一小块反常的平静之地。这里的寂静,不同于别处的死寂,而是一种沉静的、蕴含着力量的安宁。
陆云晚的生活,呈现出一种近乎刻板的规律。晨曦微露,她便起身,在院中缓慢练习那套自创的导引术,动作舒缓,呼吸绵长,仿佛要将这潮湿沉闷之气缓缓排出体外。用过早膳(依旧是空间出产的红薯粥,清淡却滋养),她便坐在窗明几净的屋内,开始一日最重要的功课——研读医书。
与以往泛泛涉猎不同,她如今的目标极为明确。案头堆放的,皆是搜寻来的与“寒毒”、“痹症”、“金创后遗”、“痈疽阴证”相关的典籍和孤本手札。她的阅读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问题深入探究。她仔细比对《黄帝内经》中关于“痛痹”、“寒痹”的论述,与《伤寒杂病论》中治疗少阴寒化证的方剂相互印证;她反复揣摩《千金方》里那些治疗陈年恶疮、筋骨冷痛的复杂配伍,分析其君臣佐使的精妙之处;她甚至从一些民间流传的、字迹模糊的医案手札中,寻找那些剑走偏锋却偶有奇效的治疗思路。
她的注意力,尤其集中在那些药性峻猛、带有毒性的药材上。比如大辛大热、能破沉寒痼冷的附子、乌头,她仔细研究古籍中记载的各种炮制方法——用浸漂、煎煮、配伍甘草、蜂蜜、生姜等来减其毒性,存其回阳救逆、散寒止痛的功效。她对雷公藤这类具有祛风除湿、活血通络作用但亦有毒性的药材也投入了关注,思索其用于顽固痹症的可能性。同时,她也没有忽略三七、红花、乳香、没药等相对平和的活血化瘀药,思考如何将它们与驱寒药巧妙结合,达到通而不伤、化而不耗的效果。每一个方剂,每一种思路,她都在心中反复推演、权衡,并结合秦啸可能存在的脾胃虚弱、正气不足的情况,思考如何攻补兼施,如何把握那微妙的剂量与时机。这已不仅仅是阅读,而是一场在脑海中进行的高强度沙盘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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