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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岗上的红棉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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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一次去乱葬岗,是在十二岁那年的冬至。那天的雪下得特别密,把岗上的坟包都盖成了一个个白馒头,只有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枝桠光秃秃的,像只爪子抓着灰沉沉的天。

我们村后的乱葬岗,是埋孤魂野鬼的地方。没名没姓的流浪汉、死在外面的外乡人、还有没足月就没了的娃娃,都往这儿扔。我和狗剩、丫蛋总爱来这儿玩——不是不怕,是觉得刺激。我们会捡坟头纸叠元宝,比谁能把石头扔得更远,还敢对着歪脖子槐树喊“有鬼就出来”,直到听见村里的炊烟声才跑回家。

那天冬至,狗剩说他娘给他做了新棉袄,红通通的,像团火。他说要去乱葬岗“显摆显摆”,还赌我们不敢跟去。我那时候正是好胜的年纪,攥着兜里的半块冻硬的红薯,拉着丫蛋就跟在了后面。

雪下得没个停,脚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在空荡的岗上显得特别清楚。狗剩穿着红棉袄,跑在最前面,红颜色在白雪里晃得人眼晕。“你们看!”他突然停在老槐树下,指着树根,“那是什么?”

我们跑过去一看,老槐树根下的雪被扒开了一块,露出个黑木头盒子,像是个小棺材。盒子没盖严,缝里露出点红布,跟狗剩的棉袄一个色。

“别碰!”丫蛋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我娘说,岗上的东西不能碰,会招鬼的。”

狗剩却满不在乎,蹲下去就想把盒子打开:“怕啥?说不定是哪个死人藏的宝贝。”他的手刚碰到盒子,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猛地缩回手。“里面有东西!抓我手!”

我赶紧凑过去看,盒子缝里的红布动了动,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风突然变大了,老槐树的枝桠“哗啦哗啦”响,雪沫子往我们脖子里灌,冷得刺骨。

“快跑!”我拉着狗剩和丫蛋就往山下跑。狗剩跑的时候,红棉袄的扣子掉了一颗,飘在雪地里,像朵血花。我们跑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风灌进了树洞。

回到家,我把这事跟娘说了。娘当时正在纳鞋底,针一下子扎在了手上,血珠渗出来,跟狗剩棉袄的颜色一样。“你疯了!冬至去乱葬岗?还碰了岗上的东西!”她拽着我就往灶房走,用灶灰抹在我手背上,“快呸三口,把晦气吐出去!”

我乖乖地呸了三口,可心里总觉得不对劲。那天晚上,我听见院里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雪地里走。我扒着窗缝往外看,雪地里有一串脚印,很小,像是个小孩的,从院门口一直延伸到屋檐下,脚印旁边,还掉着颗红布扣子——跟狗剩棉袄上掉的那颗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狗剩,却发现他家的门虚掩着。屋里没人,炕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狗剩的红棉袄搭在椅背上,只是少了颗扣子。他娘坐在门槛上哭,说狗剩昨晚没回家,找了一整夜都没找着。

我们跟着狗剩娘去了乱葬岗,雪地里的脚印还在,从村口一直延伸到老槐树下。老槐树根下的黑盒子不见了,只有狗剩的红棉袄,铺在雪地上,棉袄上的扣子全没了,缝里夹着几根细细的黑发,像是个小女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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