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粮里掺沙(2/2)
他早从伙房老王头那儿零碎听了些——前几天杨记米行的老杨头,就因为抢了马老五两担新米的生意,夜里粮仓让人放了把火。老杨头眼睁睁看着囤了半年的稻子化成灰,蹲在粮行门口哭断了肠,最后还是吴掌柜偷偷塞了两吊钱,才凑够路费回了关里。
他之所以敢这么干,是仗了官府的势,不知道在哪儿认了个舅舅,在官府当差,其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不过是今年开春,给那官爷送了两匹杭绸、一坛子老山参,硬生生堆出个靠山。
这天晌午,荣廷刚把新到的小米倒进簸箕,眼角瞥见个穿黑褂子的瘦汉。那人手在米堆里搅了搅,袖口往下掉沙粒,转身要溜时,江荣廷猛地窜上去,左臂铁箍似的锁死他脖子,没等他挣出半分力气,右手反拧他手腕猛地往下压,“咔”一声后背实打实撞在青石板上,震得他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朋友,藏得挺深呐。”荣廷翻身骑住他腰,膝盖死死钳住他胳膊,拳头带着风抡下去,正砸在他颧骨上。
瘦汉脸猛地磕青砖上,牙床子撞得钻心疼,一张嘴,血沫子混着颗带血的牙吐在石板上,声儿抖得像筛糠:“别打了!别打了!是马老五!是他让我干的!说成了分我五两银子……”
荣廷拽着瘦汉后领往账房走,那人被拖得脚尖点地,半边脸肿着。账房里,吴德盛正翻账本,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手指头敲着木框,透着些急躁。
瘦汉被掼在地上,抱着脑袋哆嗦,磕磕巴巴把马老五找他、许五两银子的事全抖了出来,话里带着哭腔。
老掌柜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桌上。原本蜡黄的脸“唰”地白了,手捏着账本边角直哆嗦:“马老五?他还是当初那个马老五吗,他舅舅是副都统,手里握着兵权,咱……咱惹不起啊!”
荣廷捏紧拳头,指节嘎嘣响,骨血里的火直冲嗓子眼,偏被那句“惹不起”兜头浇下来,半凉的火气全憋成了狠劲。他猛地抬脚,照着瘦汉后腰踹了一脚,声沉得像磨盘:“滚!再往粮行凑一步,腿给你打断!”
瘦汉跟被烫着了似的,连滚带爬往门外窜,到门口还踉跄着摔了个狗吃屎。
荣廷往春和粮行的方向瞥了眼,日头正毒,那边的幌子杆在热风里晃悠,红绸子像条吐信的蛇,在齐齐哈尔街面上显得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