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轮台定策(2/2)
王康目光扫过帐下跃跃欲试的众将,最终落在那些年轻而充满锐气的面孔上,一个清晰的念头已然成形。“此等穿行大漠、神出鬼没之任,非熟悉地形、悍勇机变且无惧牺牲者不可为。义从军忠义十营,多为边地豪侠、商队护卫、熟知西域地理的归化胡骑,正堪此任!”
他霍然转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决断:“击鼓!聚将!孤要亲见忠义十营军侯以上军官!”
“咚!咚!咚——!”
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聚将鼓声,如同滚雷般碾过轮台绿洲的夜空,瞬间压过了呼啸的寒风。鼓点急促而威严,一声紧似一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散落各营的义从军军官们,无论正在检查马具、擦拭刀兵,还是围坐篝火旁小憩,闻声无不变色,立刻抓起头盔兵刃,朝着中军大纛方向狂奔而去。
不过半炷香功夫,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已然肃立着百余名军官。他们甲胄制式不一,有的披着晋军制式的镶铁皮札甲,有的穿着家传的鳞甲或锁子甲,甚至还有人身着胡风的皮袄外罩简易铁片,但人人眼神剽悍,身形精干,带着风霜磨砺出的野性与杀气。火光跳跃,将他们饱经风沙的脸膛映得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粗重的呼吸声和皮甲铁片摩擦的细响。一面面“忠义”为号、后缀一至十营番号的玄色战旗,在凛冽夜风中猎猎狂舞,如同蛰伏的猛兽张开了獠牙。
帐帘猛地掀起,王康在赵云、吕布等大将的簇拥下大步走出。他没有登上高台,就这般直接走到这群混杂着血性与草莽气息的军官阵列之前,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笔直扬起。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全场,无形的威压让原本细微的声响瞬间消失,只剩下战旗扑打旗杆的烈烈之声和远处战马的嘶鸣。
“忠义营的弟兄们!”王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孤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功名但在马上取!富贵须从血海挣!如今,泼天的功勋就在眼前,也唯有尔等敢战、能战、善战之锐士,方能取之!”
他猛地一指西方沉沉的夜幕,仿佛要刺穿那黑暗,直指疏勒城下的血火:“贵霜贼奴,仗着重甲铁骑、披甲战象,屠我戍边忠勇,围我安西孤城!此仇,不共戴天!然其爪牙虽利,命脉却系于一条细线——粮道!”王康的手在空中狠狠一划,如同斩断绳索,“孤予尔等之任,非是阵前搏杀,而是化身钢刀,插入敌后!焚其粮草,断其水源,袭其辎重,扰其不得安宁!使其二十万大军,食不果腹,马无草料,惶惶不可终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一字一句,如同烙印般刻入众人心底:“孤授尔等八字战法——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不逞一时血气之勇!避其锋芒,击其惰归!以游骑之灵动,耗其大军之根本!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令其寝食难安,未战先溃!”
“哗!”仿佛压抑的火山找到了出口,百余名军官眼中瞬间爆发出狂热的火焰。这等打法,正合他们这些惯于穿行大漠、精熟地头、不喜约束的边地豪杰的脾胃!比列阵硬撼重骑更令人血脉贲张!
“此战,需智勇双全之将统御全局!”王康目光转向身侧,“邓艾!毋丘俭!”
“末…末将在!”邓艾与毋丘俭同时踏前一步,单膝跪地。邓艾因激动,口吃似乎更重了些,但腰板挺得笔直。毋丘俭则沉稳如山,眼神锐利如刀。
“命邓艾为游击左军督,毋丘俭为游击右军督!统忠义十营四万将士,即刻整备,分为百队,趁夜色掩护,分批潜出!按法军师所标地图,直插敌后粮道咽喉!”王康的声音斩钉截铁,“孤不问过程,只看结果!一月之内,孤要贵霜前线大营,粮草告罄!”
“末将遵命!”邓艾与毋丘俭重重抱拳,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王康上前一步,亲手将二人扶起,目光深沉:“记住,尔等是孤撒出去的燎原星火!保全自身,方能源源不绝焚敌粮秣!功成之日,孤不吝封侯之赏!”
“愿为晋公效死!”百余名军官连同邓艾、毋丘俭,齐齐单膝跪地,声浪如潮,震得篝火都为之一暗。
王康不再多言,大手一挥。忠义十营的军官们如同得到号令的群狼,迅速起身,朝着各自营盘飞奔而去。很快,整个轮台绿洲仿佛活了过来,无数人影在火光与阴影中快速穿梭,战马的嘶鸣、兵器的碰撞、低沉的号令声交织在一起。一队队轻装的义从骑兵,如同融入夜色的溪流,悄无声息地绕过绿洲边缘的警戒线,没入茫茫戈壁的黑暗之中。
邓艾与毋丘俭最后向王康及帐前诸将抱拳一礼,翻身上马。毋丘俭从怀中掏出一个蒙着黑布的鸟笼,笼中几只矫健的西域灰隼正机警地转动头颅。邓艾则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按紧腰间的横刀,目光投向西方那片吞噬了无数忠魂又即将燃起燎原之火的瀚海。
蹄声嘚嘚,两骑并数十亲卫,紧随最后一支融入黑暗的义从军小队,消失在轮台绿洲西侧的沙梁之后。只留下猎猎战旗在风中呜咽,以及中军大帐前,王康凝望西方的深邃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