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饥荒(一)(2/2)
远处传来小弟的哭声,细若游丝。九月慌忙把瓦片揣进怀里,她得去哄弟弟——爹说过,不能让孩子哭,哭声会招来饿红眼的人。起身时一阵眩晕,她赶紧抓住田边的枯树。树皮早被剥光了,白森森的树干上留着几道指甲抓挠的血痕。她突然想起祖母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块观音土,现在还藏在灶台底下。
再找找......她摇摇晃晃走向另一处田埂,说不定......话没说完就被风噎住了。风里卷着沙土,把她的身影吹得晃晃悠悠,像根随时会折断的枯草。
九月!九月!母亲肖菜花嘶哑的喊声从土屋方向传来,像一把钝刀割着干裂的喉咙。九月浑身一颤,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生怕被娘看出自己刚刚哭过。她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眼前猛地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她咬紧牙关,死死攥住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
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早晨,全家人分着喝的最后一碗稀粥,她趁娘不注意,偷偷倒进了三弟的的碗里。三弟才三岁,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只会蜷在炕角,像只小猫似的哼哼。她看着弟弟捧着碗,贪婪地舔着碗底最后一点米汤,心里又酸又疼,可又莫名地踏实了些——至少,弟弟今天不会饿得啃自己的手指了。
竹篓空空荡荡,连一片草叶都没有。九月望着它,心里像被钝刀子一点点剜着。她是长姐,比弟弟们更多地享受过好日子。三年前,地里还有金黄的麦浪,家里的小仓房堆着粮食,虽不算富足,但至少能吃饱。爹爹是村里最好的猎手,偶尔能带回野兔、山鸡,娘亲的绣活儿精致,带着几个绣娘开了个小绣坊,日子过得安稳。她甚至上过村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