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经略幽燕 一(1/2)
第十九回(上):扶余扮盗劫商船·三策连环诛心计
玄唐王朝,长安城。
时值深秋,天高云淡,金桂飘香。本是赏菊品蟹、登高望远的好时节,唐王府内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自打唐王李修被那“抓爹特攻队”六位宗师“请”回王府,并用那特制的玄铁锁链“略加”看管后,这王府的后院就难得清静。
这一日,西厢小院的暖阁里,李之源正没个正形地歪在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紫檀木躺椅上,两根手指捏着一块温润剔透、内里仿佛有赤色流火徜徉的玉石,对着窗棂透进来的日光细细打量着。
“啧,这点‘温玉火髓’品相还行,是直接熔了给离剑加加温,让它烧东西更快点儿呢?”他自言自语,又瞥见旁边一个玉盒里几颗青翠欲滴、生机盎然的种子,“还是先用这‘乙木青种’试试,看能不能在暖房里催几株灵蔬出来?明珠那丫头最近总嚷嚷御厨做的点心灵气不足,亏待了她的五脏庙…”
正琢磨着哪个更有趣,珠帘哗啦一响,一身靛蓝锦袍的秦玉龙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微凝,手中捏着一封粘着三根黑色羽毛的信函。
“之源,出事了。”秦玉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罕见的冷冽。
李之源懒洋洋的姿态收敛了些,坐直身子,接过信函:“能让咱们的秦大军师变脸色,看来不是小事。”他展开信纸,目光迅速扫过,脸上的闲适慵懒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的冰寒。
信是东海巡弋的、隶属于风行商行武装镖局的高速快艇,通过紧急信道加急送来的。文字简练,却字字滴血。
三日前,一支由五艘大型海舶组成的风行商行船队,在距离扶余国海岸约百里的公海海域,遭遇大规模、有组织的“海盗”袭击。船队满载着价值近五十万金的货物,其中包括准备进贡内廷的极品苏绣、官窑秘色瓷,以及李之源私下收购、打算用来尝试炼制“艮剑”的几箱“深海沉银”和“星辰铁”。
来袭者船只型号不一,看似乌合之众,但进退攻守极有章法,配合默契。先是远程火箭覆盖,重点打击风帆和舵楼,旋即数倍于商船护卫的快船迅猛贴近,跳帮接舷。对方作战极其悍勇,手段更是狠辣,目的明确——不仅要劫掠货物,更要杀人灭口,毁船沉迹!
商船队的护卫多是镇远镖局的好手,以及王强亲手训练出的老兵,拼死抵抗,浴血奋战,但寡不敌众,兼之对方有备而来,终究不敌。四艘货船被焚毁击沉,一艘被掳走。船员伤亡惨重,随船账房、工匠死伤逾百人。只有一艘位于队尾、伪装成普通补给船实则经过王强特别改造的快艇,凭借加厚的装甲、特殊的水密隔舱和远超这个时代的高速动力,在浓烟与混乱中侥幸挣脱,带回了这血淋淋的噩耗。
幸存的水手和一位重伤的镖师在信中赌咒发誓,指认那些“海盗”虽然衣着杂乱,但口音明显夹杂扶余国沿海地区的俚语,行动迅捷,令行禁止,那股子悍戾的行伍气息,绝非寻常海盗能有。他们在搏杀中甚至看到了对方几柄制式奇特的弯刀,与扶余水师装备的“环首鳕纹刀”极为相似。
“扶余…”李之源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平静,却让一旁的秦玉龙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他手中的信纸被修长的手指攥紧,边缘微微扭曲。
损失的钱财他并不太在意,风行商行赔得起。但他愤怒于对方的卑劣无耻,痛心于那些信任他、为他奔波卖命的船员和镖师的伤亡!这不仅仅是挑衅,这是赤裸裸的屠杀和羞辱!
“现场可有抓到活口?或者留下任何确凿的、能指向扶余官方的物证?”李之源抬起眼,眸光锐利如剑。
秦玉龙摇摇头,面色凝重:“对方手脚非常干净。撤退时,不仅带走了所有伤亡同伴,连破损严重的船只都用缆绳拖走,海面上几乎没留下什么像样的漂浮物。我们的人冒险在沉船附近搜寻,只找到一些断裂的、制式混杂的箭簇和几片崩口的刀斧碎片,其中部分工艺和材质,确实与扶余军中之物相似,但细查之下,所有可能标识来源的编号、印记都被提前刻意磨去了,无法作为官方证据。”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源哥儿!玉龙!”
帘子被猛地掀开,王强大步闯入,他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一双虎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身上还穿着练功的短打,浑身肌肉虬结,散发着骇人的热气。跟在他身后的程度,那张总是笑嘻嘻的粉嫩小脸此刻也气得通红,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一支画笔。
“直娘贼!扶余那群穿种!王八蛋!竟敢扮海盗动咱们的人!抢咱们的货!”王强一拳砸在旁边的花梨木桌案上,发出“咚”一声闷响,桌案上的茶杯震得跳了起来,“源哥儿,还等什么!点齐兵马!俺这就去军营找叔父调兵!不把他扶余那几个破港口轰平了,俺王强两个字倒过来写!”
程度也挥舞着画笔,尖声道:“就是!太下作了!强子哥,我跟你去!我要把他们国王的画像画满了王八,贴遍他们全国!”
李之源抬手,制止了躁动的两人。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眼神变得冰冷而深邃,如同结冰的海面。
“出兵?调兵?”李之源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那是最后的手段,而且,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着的巨幅东海舆图前,手指点向扶余国的位置。
“扶余,虽非超级大国,但国力不弱,尤其水师战船坚利,士卒彪悍,常年在苦寒之海操练,战力不容小觑。其国与我玄唐东北边境接壤,陆路多山险关,海路岛礁密布,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一旦开启战端,绝非小事。陛下虽知我等受辱,但若无铁证,仅凭商队一面之词和这些无法定罪的残片,如何能说服满朝文武,轻易发动国战?即便陛下力排众议,大军远征,胜负难料,即便胜了,也必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劳民伤财,空耗国力。”
他转过头,看着三位义愤填膺的死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他们敢如此做,就是算准了我们没有铁证,难以用官方名义报复,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他们躲在‘海盗’这层皮果。打得好算盘!”
“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王强不甘地低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算了?”李之源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令人胆寒的戾气,“明刀明枪,阵前对决,那是英雄好汉,也是莽夫所为。他们喜欢玩阴的,喜欢披着海盗皮当遮羞布?”
他目光缓缓扫过秦玉龙、王强、程度,一字一句道:“那咱们就陪他们玩玩更阴的!不仅要扒了他们的海盗皮,还要抽了他们的筋,断了他们的根!让他们疼到骨子里,元气大伤,却连喊一声疼的理由都找不到!打落牙齿,也得让他们和着血自己吞回去!”
“玉龙,强子,度儿,”李之源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次,咱们自己来。不动朝廷一兵一卒,就用咱们风行商行的方式,用咱们的钱,用咱们的脑子,给扶余国上下,好好上一课!让他们永远记住,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会是什么下场!”
……
翌日,玄唐王朝会。
果然有与风行商行交好,或是单纯看扶余不顺眼的御史,出列风闻奏事,提及东海商路不靖,有大型商队遭遇海盗袭击,损失惨重,言语之间,隐晦地将疑点指向了扶余国。
龙椅上,皇帝李琰面色沉静如水,心中却早已波澜起伏。他昨夜便收到了李之源通过特殊渠道递进来的密信,详述了事件经过、惨重损失以及目前缺乏实证的窘境。他心中同样愤怒,但身为帝王,顾虑更多。
不等玄唐的官员们进一步发挥,位列朝班之中的扶余国驻长安使节金朴源,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竟抢先一步,呼天抢地起来,演技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明鉴啊!天大的冤枉!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金朴源以头抢地,哭声凄惨,“我扶余国小民弱,一向谨守臣礼,视玄唐为父邦,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感恩戴德尚且不及,岂会行此等卑劣无耻、人神共愤的强盗之举?这定是那茫茫大海上无法无天的悍匪所为!听闻…听闻玄唐这支商队规模庞大,船坚货重,或许…或许是行事过于张扬,引来了穷凶极恶的海盗巨寇窥视?亦或是…与其他海上势力结怨,被人报复所致?”
他倒打一耙,不仅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而暗示是玄唐商队自己招摇,或者得罪了别人,才引来祸事。最后,他更是捶胸顿足,哭诉道:“此事如今传得沸沸扬扬,已严重损害我扶余国百年清誉!恳请陛下圣裁,务必严查真凶,还我扶余一个清白!另外…另外也请陛下务必约束本国商贾,日后航行海上,还需谨慎低调,莫要再越界私贸,引发不必要的事端啊!” 言下之意,竟还想反咬一口,指责玄唐商人越界,暗示被抢活该,甚至隐隐有索赔之意。
朝堂之上,玄唐群臣顿时炸开了锅,尤其是一些武将,气得须发皆张,纷纷出列请战,要求严惩扶余。
然而,老成持重的文臣们,如宰相秦长河(秦玉龙的祖父)等人,虽也面色不虞,却不得不站出来,指出目前证据不足,若贸然兴师问罪,恐师出无名,陷国家于不义,反遭周边各国非议,建议慎重。
龙椅上,皇帝李琰看着下方扶余使节精湛的表演,又扫过群情激愤却又无可奈何的臣子们,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依旧是一片平静的威严。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压下了殿内的嘈杂:
“金使者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海疆万里,波涛凶险,盗匪难靖,历来是商路大患。此事,朕已知晓,自会派遣得力人手,详加勘查。若查明果真是无法无天的海盗所为,朕必发天兵,绝不姑息,定还东海一个朗朗乾坤,也给贵国一个交代。”
他话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金朴源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至于越界私贸之说…空口无凭,金使者还需慎言。我玄唐商贾,历来守法,航行贸易,皆有法度可依。若无实证,此类言论,还是休要再提,以免伤了两国和气。”
一番话,不软不硬,既没有立刻兴师问罪,让扶余抓到把柄,也没让对方的倒打一耙得逞,稳稳地掌控住了朝堂的节奏。
金朴源还想再辩,却被皇帝那淡淡的目光一扫,心头一寒,终究没敢再继续撒泼,只得悻悻然谢恩退下。
退朝之后,朝堂上的风波很快便传到了唐王府。
李之源听着秦玉龙的复述,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仿佛一切早已在预料之中。
“陛下圣明,如此处置,最为妥当。”李之源轻轻吹了吹茶杯里浮着的嫩叶,“接下来,台面上的戏唱完了,该咱们台下的角儿登场了。”
依旧是那间隐秘的书房,巨大的东海及扶余国地图铺在宽大的桌案上。李之源、秦玉龙、王强、程度四人围聚周围,气氛肃杀而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
秦玉龙手持一根细长的玉尺,点在扶余国的疆域上,开始了他的剖析,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
“扶余,立国于东北苦寒之地,虽疆域不算小,但境内多山,可耕良田稀少,物产并不丰饶。其国民虽悍勇,但国力根基实则脆弱。其国所需之优质稻米、布匹、药材、铁器,尤其是打造兵甲的精铁、治疗刀剑创伤的金疮药等,超过六成依赖从我国进口。其国库收入,则主要依靠出口海产干货(如鲍参翅肚)、珍珠、皮货以及境内几处贫瘠金银矿的出产。”
“故而,要击垮他们,无需一兵一卒渡海。攻其必救,断其根基即可。”秦玉龙玉尺轻敲地图,发出笃笃的轻响,“计策可分三步:”
“第一计,‘劣币驱逐良币,釜底抽薪’。即刻起,风行商行联合所有与我们交好的商会,甚至可以让利给其他中小商会,以略低于成本的价格,向扶余国大规模、持续性地倾销量大管饱的陈年旧米、粗劣布匹。同时,暗中派人,在扶余境内高价收购他们本土出产的、本就有限的优质米粮和布匹。双管齐下,只需一两个月,其国内市场必被劣质廉价的我国货物冲垮,本土农桑纺织之民无利可图,顷刻破产,民生根基动摇。此为其一。”
“第二计,‘锁喉断筋,禁运战略’。由我们王府出面,或请陛下默许,由兵部、市舶司等部门,‘恰好’在这个时期加强对出口物资的‘安全检查’,尤其对前往扶余方向的商船,‘严格’核查货物。精铁、优质稻种、常用药材(特别是金疮药、伤寒药等),一律以‘货源紧张’、‘规格不符’、‘需优先保障军用’等理由,彻底禁绝出口至扶余。一粒米、一斤铁都不许过去!我要让他们军队的刀剑无处修补,伤员的伤口无药可医!此为其二。”
“第三计,‘金融抽血,汇率打击’。利用我们风行银号以及关联银号在东海贸易圈的绝对影响力,集体、同步大幅压低扶余铜钱对玄唐铜钱、金银的汇率。对外统一宣称,是因扶余国内局势不稳,商业风险急剧升高。让他们拿着同样多的扶余钱,能买到的我国货物急剧减少,而其出口货物换回的财富也大幅缩水。其国库财政,必如雪崩般崩溃。此为其三。”
程度听得两眼放光,兴奋地接话道:“光让他们肉疼没钱还不行,还得让他们丢人丢到姥姥家!把他们那层遮羞布彻底撕烂!看我的!”
他拿起炭笔,在空中虚画着:“我立刻就去组织长安城里最好的那帮‘说书先生’、‘街头诗人’,还有咱们书局养着的那几个笔杆子最毒的落魄秀才,给他们加钱!让他们连夜编几十段扶余王室‘抠门小气’、‘穷疯了假扮海盗劫掠邻商’、‘国王昏聩无能太子蠢如肥猪’的顺口溜、打油诗、讽刺歌谣!词要俚俗,调要上口,保证那些扶余大字不识一个的渔夫樵子都能听懂会唱!”
“还有!”程度越说越兴奋,“我再亲自执笔,画他十几幅扶余君臣的滑稽丑图!把他们国王画成独眼龙抠脚海盗,太子画成流着哈喇子傻笑的肥猪,丞相画成尖嘴猴腮的账房先生!然后让雕版匠人连夜刻印他几万张,夹在咱们卖过去的那些便宜米和粗布里,‘免费赠送’!保证让他们扶余国从王宫到茅厕,到处都是他们的‘光辉形象’!”
王强早已按捺不住,摩拳擦掌道:“好!玉龙和度儿这招够阴…够厉害!那俺呢?俺干啥?总不能光看着你们耍手段,俺老强就在边上摇旗呐喊吧?”
李之源笑了笑,拍了拍王强的肩膀:“强子,你的任务,最关键,也最直接。你立刻去咱们的‘武装镖船队’,挑最精锐、最胆大、嗓门最大的弟兄,装备上最新式、威力最大的弩炮(我让工坊给你加急调拨一批刚试制好的‘破浪连环弩’),然后就以‘加强东海商路巡弋,清剿残余海盗’的名义,正常出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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