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古格遗考(2/2)
他带领一支精干小队,再次深入阿里,这一次的目标是探寻比古格更古老的象雄文明。他们依据零星史料和民间传说,在冈底斯山脉和羌塘无人区边缘,寻找传说中的“象雄银城”、“穹隆银城”遗址。过程异常艰苦,收获却弥足珍贵。他们发现了几处规模宏大的古城废墟,其建筑风格、出土的带有独特“雍仲”符号的陶器、金属器,以及一些无法识别的古老文字刻符,都强烈指向一个曾经辉煌的早期文明。虽然关于象雄的许多谜团仍未完全解开,但周远亭在《西疆文明源流考》中,首次系统提出了“象雄-古格-吐蕃”文明演进序列的假说,强调了阿里地区在吐蕃文明形成过程中的“摇篮”地位。
另一方面,他高度重视活态文化的记录。他派人长期跟随吐蕃的游牧部落,记录他们的迁徙路线、生产生活方式、部落组织、法律习惯(如“十六清净法”的遗存)以及浩如烟海的史诗传说(如《格萨尔王传》的各地异文)。他也深入农区,记录青稞的种植、水利设施、庄园经济形态。他甚至组织学者,开始系统编撰《蕃汉大辞典》和《吐蕃地理志》,为未来的治理与文化沟通奠定语言学基础。
周远亭还做了一件影响深远的事——促成了拉萨“蕃汉书院”的建立。在陆海的大力支持下,书院汇集了来自汉地和吐蕃的学者,不仅讲授儒学经典,也研究吐蕃的佛学、医学、天文历算、工艺技术。他将在各地考察中收集到的珍贵典籍、文物摹本存放在书院,供人研究。这里,成为了汉藏文化交流与融合的中心,也是培养通晓双方语言文化的治理人才的摇篮。
考察的终点与起点
两年的时光,在无尽的跋涉、伏案的疾书、激烈的辩论中匆匆而过。当周远亭在拉萨蕃汉书院的书斋中,为《西疆通志·文化卷》写下最后一笔按语时,窗外正飘着拉萨罕见的细雪。他放下笔,揉了揉布满血丝却依旧清澈的眼睛,望着窗外覆盖了一层薄白的布达拉宫金顶,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平静与充实。
他的案头,摆放着这两年来最主要的成果:《古格遗考》、《西疆文明源流考》、《吐蕃佛教遗迹图录》、《阿里古道考》、《蕃汉大辞典》(初稿)、《西疆通志·文化卷》,以及数百幅精确的舆图、壁画摹本、器物线图,数千页的田野调查笔记。这些着作和图册,不再是零散的见闻,而是构成了一个庞大而系统的知识体系,第一次全面、深入、科学地向世人揭示了吐蕃高原的历史 depth 与文化 riess。
陆海悄然走进书斋,看着满屋的书卷和明显清瘦却精神矍铄的周远亭,眼中满是敬佩与感慨。“远亭,辛苦了。这两载,你为我大宋,为这西疆,立下了不亚于十万雄兵的功业。”
周远亭转身,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勘破历史的通透:“大人过誉。海不过是顺着前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行走、记录、思考而已。这片土地的秘密,如同这高原的群山,我所见者,不过一隅。真正的功业,在于未来能有人循此路径,继续探寻,让文明之光,照亮更多被历史尘埃掩盖的角落。”
他的考察,似乎结束了。他系统性地填补了帝国对西藏认知的巨大空白,为未来的治理提供了坚实的文化基石,也奠定了后世西藏历史、考古、人类学研究的基础框架。然而,对他个人而言,这或许又是一个新的起点。他知道,象雄的迷雾尚未完全拨开,吐蕃与周边文明的互动细节仍有待深究,那些浩如烟海的佛教典籍才刚刚开始翻译…… 学问之道,永无止境。
窗外,雪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拉萨河谷。远处,来自中原和西域的商队驼铃声隐约可闻,书院中学子的诵读声清越入云。一个由武力开拓、经文化浸润而愈发稳固的帝国西陲,正沐浴在新时代的曙光之中。而周远亭这个名字,也如同他倾注心血研究的那些古老文明一样,深深镌刻在了这片他为之付出智慧与心血的世界屋脊之上。他的考察结束了,但他所开启的“理解与尊重”的治理智慧,以及那永不枯竭的求知精神,将如同高原上的格桑花,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长久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