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深秋（2/2）
而在鹰落泽，地狱般的景象正在上演。
当韩常率领的“粮队”狼狈不堪地逃入泽地边缘，丢盔弃甲，引得追击的金军骑兵发出兴奋的嚎叫，争先恐后涌入这片看似可以肆意猎杀的区域时，死亡的序曲骤然奏响！
首先是沉闷的爆炸声！埋在泥泞小径下、芦苇根部的“霹雳火球”被依次引燃！巨大的火球裹挟着碎铁、碎石、毒烟冲天而起，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金军人马撕成碎片！剧烈的爆炸声连绵不绝，大地震颤，硝烟弥漫，受惊的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整个金军前锋阵列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有埋伏！”经验丰富的金军将领立刻意识到中计，嘶声力竭地呼喊，试图约束部队后撤。但已经晚了！
紧接着，是来自侧翼和高处的致命打击！隐藏在灌木丛后的“猛火油柜”发出了怒吼！一道道黏稠炽热的火油如同火龙般喷射而出，划过阴沉的天空，准确地浇灌在金军较为密集的区域，尤其是那些身披重甲、行动相对迟缓的“铁浮屠”身上！火油沾身即燃，任凭他们如何拍打、在泥地里翻滚都无济于事，瞬间化作一个个凄厉惨叫的火人，连人带马烧成焦炭！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
几乎在同一时间，埋伏在芦苇荡深处、泥沼边缘的宋军强弩手们，听到了进攻的鼓声！他们从伪装的泥坑、草垛后跃出，手中的神臂弩、克敌弓发出密集的嗡鸣，特制的破甲锥如同飞蝗般射向陷入混乱和火海的金军！尤其是针对那些尚未被火势波及的铁浮屠，弩箭专门瞄准战马的马腿、铠甲的接缝处射击！
完颜亨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宋军在此地设下如此恶毒且威力巨大的埋伏。他试图组织兵力，凭借铁浮屠的强悍冲击力，强行撕开一个缺口。重甲骑兵们冒着箭雨和不时响起的爆炸，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催动战马，不顾一切地向着宋军弩阵发起了决死冲锋！
泥泞的地面严重迟滞了重骑兵的速度，不断有战马失蹄陷入泥沼，或是被隐蔽的绊马索撂倒。但铁浮屠的冲击力依旧可怕，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硬生生撞开了几处宋军匆忙结成的枪阵，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竟真的逼近了宋军弩手的位置！
惨烈的白刃战瞬间爆发！宋军长枪手、刀斧手嚎叫着迎了上去，与金军重骑兵绞杀在一起。刀剑砍在厚重的札甲上，迸射出火星，往往需要数人合力，才能放倒一名铁浮屠骑士。不断有人被沉重的马槊挑飞，被铁蹄踏碎，鲜血染红了泥泞的土地和浑浊的水洼。
刘锜在中军高处，看得目眦欲裂。金军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计，铁浮屠的临死反扑更是凶悍无比。几处前沿阵地已经摇摇欲坠，伏击圈随时可能被撕破！
“预备队！压上去！把所有能动的都压上去！绝不能让他们冲出去！”刘锜嘶吼着，亲自拔剑，准备投入战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在战场侧翼，金军企图迂回包抄宋军弩阵的方向，突然响起了一阵不同于宋军制式号角的、清越而急促的号角声！紧接着，一面赤底金凤旗出现在地平线上，在硝烟与火光中猎猎招展！
旗帜之下，是一支人数约千余、装备极其精良的骑兵！他们人马皆披轻甲，鞍旁挂着强弓劲弩，手中持着特制的、带有倒钩和破甲锥的长柄马刀，冲锋的阵型灵动而迅猛，如同利刃般，直接插入了正在试图重整队形、向宋军侧翼施压的金军骑兵腰部！
为首一将，银甲白袍，即便隔着弥漫的硝烟，那挺拔的身姿和手中那杆点钢长枪也清晰可辨！正是本该在临安的永宁公主，赵琰！
她竟然出现在了战场上！
“大宋永宁公主在此！金贼受死！”赵琰清叱一声，声音透过面甲，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威严。她长枪一抖，如同毒龙出洞，精准地刺入一名金军百夫长的咽喉，将其挑落马下！她身后的千余精骑，如同猛虎入羊群，手中特制的马刀专门砍向金军骑兵缺乏防护的马腿和颈项，弓弩手则在奔驰中精准点射敌军军官，瞬间将金军的侧翼攻势打得七零八落！
这支生力军的出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因埋伏和火攻而士气受挫，又久攻宋军阵地不下的金军，侧翼骤然遭到如此凶悍且身份特殊的敌人的猛击，终于彻底崩溃了！
“公主！是宋国的公主！”
“他们还有援军！”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金军中蔓延。完颜亨见大势已去，在亲兵的死命护卫下，带着少数残兵，狼狈不堪地向北溃逃，正好撞入了李显忠早已张开的拦截网中，经过一番血战，仅以身免，其麾下号称“满万不可敌”的铁浮屠，在此役中几乎损失殆尽，拐子马也伤亡惨重。
鹰落泽之战，宋军大获全胜！
当战场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厮杀和伤者的哀嚎时，赵琰策马来到中军，在刘锜等人震惊、复杂而又带着无比敬佩的目光中，摘下了沾满血污和烟尘的头盔，露出那张虽然苍白却目光坚定的脸庞。
“刘太尉，诸位将军，辛苦了。”她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微微喘息，却异常清晰，“父皇命我率宫廷近卫骑兵与部分新编练的火器锐士，星夜兼程，潜行至荆襄，便是在此关键时刻，助诸位一臂之力！”
刘锜等人这才恍然，连忙躬身行礼。原来陛下不仅运筹帷幄，还暗中派出了公主这支奇兵！此战之功，公主当居首功！
消息传回临安，已是数日之后。当赵瑗接到刘锜详细记述战况、并极力推崇永宁公主临阵决断、勇不可当的捷报时，他紧绷了多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无比欣慰的笑容。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拿起一支朱笔，在“鹰落泽”三个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然后，他的目光越过襄阳，越过南阳盆地，直直地望向那条波涛汹涌的大河。
“下一步，该是黄河了。”他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更加炽热的光芒。
鹰落泽的烽火尚未完全熄灭，但北伐的征程，已经掀开了新的一页。一场更大规模、更决定性的风暴，正在黄河两岸酝酿。而永宁公主赵琰的横空出世，不仅改变了这场战役的结局，也注定将在这风起云涌的时代，留下她不可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