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黎明前的暗流（2/2）
“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按这个思路，立刻执行！”杨靖宇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当即拍板，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青山，你负责统筹全局防御部署和主力转移路线规划，你伤势未愈，不要亲上一线，坐镇指挥中枢，协调各方！老秦，你带人立刻加固核心工事，尤其是西侧山梁和那几个一线天隘口，那里是鬼子进攻的必经之路，必须打造成啃不动的硬骨头！哪怕最终要放弃，也要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赵大哥，你带着你的猎户队，全部撒出去，在外围日军可能经过的所有区域，给老子往死里设陷阱、埋地雷、布暗哨！最大限度迟滞日军推进速度，消耗他们的兵力和士气！晚秋，通讯和情报就全交给你了，这是我们的眼睛和耳朵，务必尽快摸清鬼子的全部底细！何秀兰负责组织疏散和医疗预备队的转移！行动！”
命令如山，顷刻间，整个根据地就像一部被注入灵魂的精密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决绝高速运转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汗水和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血脉贲张又压抑无比的紧张气息。
秦啸岳赤着膊，吼声如雷，带着战士们挥汗如雨，抢修加固各处防御工事。夯土的胸墙被再次加厚，关键的机枪位用粗大的原木和冻结的土块垒砌得如同小型堡垒，交通壕被加深并尽可能相互连接贯通。小石头和一群年轻战士跟着经验丰富的老兵，将有限的子弹一颗颗擦得锃亮，手榴弹的后盖拧开检查后又小心拧好，整齐摆放在战壕内触手可及的位置。
赵老根则带着数十名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的老猎户和精干民兵，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没入茫茫林海。他们利用每一处天然地形和枯木巧设死亡机关：碗口粗的树干被锯得只剩一点点木质连接，用浸过水的坚韧藤蔓巧妙牵引，成为触发即倒的致命砸击武器；陡峭的坡面上，巨大的、内部嵌入了炸药包的雪球被伪装好，引信巧妙地隐藏在不起眼的枯枝或石块下；更深的雪坑或天然沟壑里，倒插着削尖并用火烤硬的硬木桩，上面轻轻覆上一层新雪，等待吞噬踩入者的腿脚……这片他们世代生存、无比热爱的山林，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充满死亡陷阱的狩猎场，每一寸土地都暗藏杀机，静待着侵略者的踏入和毁灭。
林晚秋的通讯帐篷成了这场风暴中最繁忙的神经中枢。几部电台同时开机，不同频率的指示灯明灭不定，耳机里传来不同方向侦察员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电流杂音和干扰的紧急报告。王小草和其他报务员嘴唇紧抿，手指在电键和铅笔间飞快移动，记录、翻译，将无数零碎、模糊的信息碎片在脑海中拼凑、整合成尽可能完整的敌情态势图。林晚秋不断将汇总分析后的情报快速写成简要报告，快步送到指挥部，她的脸色因缺乏睡眠而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仿佛能穿透所有电波的迷雾和敌人的伪装，洞察他们每一步阴险的动向。
何秀兰带领卫生队和后勤人员，在阵地后方一个背风的天然洼地里，争分夺秒地用木杆和军用油布搭起了数个简易救护所。所有煮沸消毒过的器械、绷带、纱布，以及所剩无几、比黄金还珍贵的磺胺粉和自配的草药膏都被分门别类、整齐地摆放好。她们沉默而高效地准备着，每一个人都清楚而沉重地知道，不久之后，这里将充满血腥味、呻吟和死亡的气息，而她们，将是战士们受伤躯体和生命的最后一道保障。
百姓们也前所未有地动员和组织起来。在战士们的帮助和指导下，他们以惊人的效率和冷静，迅速将无法带走的粮食、牲畜、农具等所有物资严密隐藏到深挖的地窖或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山中秘洞里。水井进行了极其巧妙的伪装，或者被果断地暂时填埋，甚至在自家院落里、坑灶下布下了简易的绊发爆炸装置。他们深知，一旦鬼子进来，这些东西绝不能资敌，哪怕是一粒米、一口水！许多青壮年甚至半大的孩子都主动站出来，加入民兵队伍，拿起土枪、猎枪、大刀、红缨枪，准备配合主力作战，保卫自己的家园。
夜幕降临，根据地里灯火通明，却无人能够安眠。杨靖宇和陈青山并肩站在指挥部门前，望着远处黑暗中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山峦轮廓，那里仿佛蛰伏着无尽的杀机。
“司令员，这次……恐怕是我们建立根据地以来，面临的最大、最严峻的考验。”陈青山的声音因疲惫和压力而有些沙哑，吊着的左臂仍在隐隐作痛。
杨靖宇目光深邃，如同望穿了眼前的黑暗，看到了更远的未来，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坚定如铁的力量：“青山，你记住，越是艰难至暗的时刻，越要相信我们的战士，相信支持我们的百姓！鬼子想一口吃掉我们，那我们就崩掉他们满口的牙！把他们伸进来的爪子狠狠地剁掉！我们要用事实告诉他们，这片黑土地，到底是谁的家！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他的话语像一柄重锤，砸碎了凝固的压抑，也砸出了沉甸甸的决心。陈青山重重地点头，心中的凝重和阴霾仿佛被这股豪气驱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沉着、更加坚韧的决绝——为了生存，为了家园，死战到底！
山雨欲来风满楼。根据地的上空，仿佛凝聚着无形却足以摧城拔寨的风暴，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但在这片看似沉默的土地之下，一股强大无匹、同仇敌忾的力量正在疯狂地积蓄、奔涌。军民一体，同心戮力，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战前最后的准备。他们清楚地知道，黎明前的一刻往往是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但他们更坚信，只要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就一定能冲破这黎明前最浓重的暗流，用鲜血、智慧和生命守护住这片希望之地，最终撕破黑暗，迎来胜利的曙光。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住远方，每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做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毁灭性风暴的准备——因为身后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已别无退路，唯有死战，方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