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愚形之筋(1/2)
“报 ~!”
一个快班捕役在府衙前甩镫下马,穿过东角门,往灯火通明的大堂飞奔。
“禀老爷,黄知县告知小的,起火原因是镇守西门的旗军闹饷,点了旧城丰济仓!”
闹饷?MMP,还真是个烂大街的好借口!
张昊扫视临时挂在墙上的洛阳城防图,用朱笔在标注“解元坊”的图形上画个圈圈。
预料中的动乱终于爆发,他没有丝毫恐惧,反而踌躇满志,跃跃欲试,那是一种积郁久蓄,终于可以得到释放的兴奋感。
“西城门可有动静?带头作乱的可知是谁?”
“西城门紧闭,驻防旗军冲进解元坊抢劫,还有人要找钦差老爷讨要说法,带头作乱的百户叫刘千斤,他们有火器,西关民团拦不住。”
“传令各坊民团,各守其职,不得越位,放乱兵过来,不要拦着他们!”
候在廊下的快班头目应命,如飞而去。
小高疾步进来大堂。
“派往四门交涉的人手回来了,王指挥好像不在城中,那些士卒提起他都是破口大骂,西城乱军到了十字街,有两百多人,在和符大哥对峙。”
“让他不要拦着,给我盯紧四门、诸坊和王城动静!”
张昊摆摆手,巡睃地图上城周的各大关隘,不吝以最大恶意,测度敌人引爆这场动乱的用意。
倘若没有组建河工八大营,扫荡庵堂、雇佣流民、全力赈灾,洛阳卫和中护卫一旦联手,里应外合颠覆洛城,动乱势必会席卷中州。
然而动乱滋生的温床已被他拆解,就算洛阳卫、中护卫和本地教门暴动,顶天洗劫洛城,之后将迎来灭顶之灾,因为他们无处可逃。
城中有变,被他派去外围的曾巡守,必会第一时间联系陕州弘农卫、汝州杨继新,只要封锁洛城周边八大关隘,叛军教匪唯死而已。
实际上,他不相信局面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程度,也不认为旗军会叛乱,那是傻逼干的事,所以必须与闹饷者接洽,避免事态恶化。
无论操纵军士哗变的幕后人是何意图,他不怕对方找自己喊打喊杀,就怕打开城门,万一隐匿伊王田庄的教匪进了城,那才叫祸事!
洛城是个正方形,城内东西、南北两条主街,交叉贯通全城,连通东西南北四门,把整个城市分为西北、东北、东南、西南四大块。
丰济仓在西北老城,附近还有常平仓,以及毫无存在感的洛阳县衙,这里有富宅园林二十余,桃梨苑也开在那边,其实就是富人区。
敌人直接在老城富人区动手,口口声声要找他,那就最好不过,而且城门未开,也让他松了口气,敌人若玩里应外合,他真要哭死。
探马流星来报:
“老爷,乱军要放火烧鼓楼,符大哥带民团阻拦,双方各有死伤,民团让路,乱兵正往府衙而来,王城四门紧闭,群牧所、审理所、仪仗库、鹰坊、柴厂、盐厂等处均无动静!”
“再探!”
张昊没听到护卫们带的枪弹炸响,说明民团目前还撑得住,不过他隐隐有些困惑。
国初亲王拥有护卫军,永乐造反起家,下令削藩,剪除了藩王军权,只留少量随侍护卫,指挥司、仪卫司、群牧所,即伊王武官衙门。
王城的护卫士卒有六七百人,杂七杂八加起来,大约千余,朱典楧但凡有点脑子,便不敢造反,他觉得狗王和这些闹饷的卫所兵没关系。
但赵古原肯定在城内王府库局仓厂安插了大量教徒,奇怪的是,除了镇守西城的洛阳卫士卒闹饷哗变,城内妖人竟然毫无动静,怪哉?
“老爷!乱兵到街口了。”
老焦惶急的跑进来。
张昊戴上乌纱帽,来到堂外月台。
府衙皂、壮、快三班人员,还有禁卒、门子、弓兵、值班吏员,以及他的护卫,不约而同聚到公廨廊下和大堂前面的甬道上,神色不一,衙门眼下就这六十多人,其余人手都派出去了。
大伙让开道路,张昊来到衙门前的台阶上,街上冷清漆黑,家家户户都熄了灯,西北方向的天空红彤彤,隐约能听到一些喧闹声。
几点火光在街北边晃动,渐渐变成了一队火龙,很快就来到衙门前,领头将官见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官员,负手站在台阶上,愣怔一下。
其实他在北门见过这个钦差一次,不过打值房跑出来已经晚了,没看到正脸,这回终于看清,真的和大伙所说一样,可能还没有二十岁。
“我等皆是左千户所士卒,王大眼逃了,你是钦差,大伙只能找你讨要拖欠两年的粮饷!”
“是啊!你是钦差,给俺们一个说法!”
“不发饷我们就自己取!”
“俺家早就无米下锅了,朝廷难道要俺们全家老小饿死!”
洛阳卫王指挥是个车轴汉子,眼睛确实不小,得知这厮竟然逃了,张孔明惊讶不已,士卒若是闹饷简直不要太好办,但此事显然没恁简单。
“王大眼几时逃走的?你是何人?服役多久了?”
那将官大叫:
“刘千斤就是我!三代军户,你说!粮饷咋办?”
“说啊!”
“告诉俺们该咋办!”
“狗官、恁咋不说啊!”
众士卒个个激愤,顿时鼓噪起来,还有人叫着一把火烧了鸟衙门。
闹饷看来不假,张昊眺望四周天空,依旧是西北边火红,别处没有动静,听到身后有人抽刀,扭头怒道:
“都退后!”
下来台阶,见那些叫嚣的士卒傻眼后退,笑道:
“莫怕,本官······”
刘千斤羞怒道:
“害怕就不来了!”
“怕你个鸟,俺宰了你!”
“钦差又咋滴!”
张昊兀自背着手,扫一眼那些叫得最厉害的人,对刘千斤道:
“本官招流民治河的事你知道么?”
后面有人听到,悲愤怒叫:
“俺们当兵吃粮,一家人活得连那些流民都不如!”
刘千斤双目喷火道:
“你说这些废话作甚!我们的饷银咋办?”
张昊按下玩弄亲情牌的念头,打量眼前这厮。
很年轻,大概二十来岁,体格雄壮,脸庞青涩紧绷,手按腰刀,没戴头盔,穿着两臂过肩五寸、掩膝窄袖绵甲,脚蹬军制鞴鞋,不是靴子。
再看其他士卒,弓箭、枪刀、盾牌齐全,清一色的宣帽长袖破烂战袄,外面套了件土黄布背心,就像后世环卫工的马甲,此乃号衣,私造违法。
我明地域辽阔,气候差异大,加之战事不断,不同兵种,军服不一,屯田卫所士卒战袄破烂寻常,不过这些人的号衣却是崭新,他忽然回味过来。
“你们的号衣是不是进城才发的?”
士卒们顿时又鼓噪起来,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声泪俱下,还有人扬刀叫着杀进衙门。
“杀进衙门又能怎地?旱灾且不说,秋赋银子早被伊王取走,染坊被烧你们也晓得,补偿那些落难女子的几万两银子,是本官筹借而来。”
张昊长叹息、抹泪涕,指着北边王城方向道:
“本官是为收集伊王罪证来洛,银子就在那边,你们走错方向,来错地方了。”
两百多个士卒顿时一静,有人瞪眼痴呆、有人张嘴发愣。
张昊摇摇头,这些人只是别人手中的工具,他想起后世某些公蜘鸟人念叨的一句话:
恶之花盛开的土地,从来不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会让你盲目地仇恨,莫名地恐惧,稀里糊涂地活着,不明不白地死去。
刘千斤冷笑道:
“王城我们攻不进去,只能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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