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婉妃画像（2/2）

“不该我问？”积压了一整晚的恐慌、猜疑、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云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颤音，“萧衍！看着我！看着这张脸！你告诉我，我不该问？那我该问什么？问你当初在宫宴上那‘惊鸿一瞥’，看的究竟是我云暮，还是透过我在看画中的影子？问你后来一次次出手相助，一次次破例维护，甚至……甚至那些情意，究竟有几分是给我，又有几分是给这张与你生母酷似的脸？！”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和自嘲。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却被她死死忍住，倔强地不肯落下。

萧衍的瞳孔猛地一缩，云暮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他最不愿触碰的禁区。他猛地伸手，一把夺过那幅画卷，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住口！”他厉声喝道，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显然已动真怒，“云暮，不要自作聪明！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死？”云暮看着他紧紧护住画卷的动作，那颗原本还存着一丝希冀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冰凉一片。他如此紧张这幅画，紧张画中的人，却对她的痛苦和质疑视若无睹。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苍白。

“所以……是真的了？”她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重量，“因为我像她，所以你才……原来如此……原来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可笑的替代品……一个你用来寄托对亡母思念的……影子？”

萧衍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眸，看着她脸上那心如死灰的神情，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闷痛难当。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那些翻涌到唇边的话，又被某种更深沉的顾虑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只能硬起心肠，用更冰冷的态度将她推开，将她隔绝在危险之外。

“本王再说最后一次，”他转过身，不再看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伤人，“收起你不该有的好奇心，忘记今晚看到的一切。否则，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旧情？

云暮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听着那冰冷刺骨的话语，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味道。

所有的温暖，所有的信任，所有在生死边缘建立起的羁绊，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空洞而悲凉。

“旧情？呵……靖王殿下言重了。”她缓缓站直身体，用一种同样冰冷的、疏离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我之间，何曾有过‘情’？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利用’罢了。”

“如今，王爷是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还是怕我知道得太多，会成为你的拖累？”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挺直了那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的脊梁，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出了这间曾承载过他们无数秘密与温存的书房。

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萧衍依然背对着门口，僵硬地站在原地，手中那幅画卷被他攥得死紧，指节泛白。许久，他才缓缓抬手，抚上画中女子与他、与门外离去那人皆相似的眉眼，眼底翻涌着无法言说的巨大痛楚与挣扎。

窗外，夜风吹得更急，竹影乱晃，如同他们此刻再也理不清的纷乱心绪。

这一夜，靖王府的温暖假象，被彻底撕碎。信任的裂痕，深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