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火种不熄,自有人接(1/2)
烛光在密室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人影,空气中残留着香碑揭幕那日的余温,却被一种更加凝重的期待所取代。
谢云亭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一张巨大的皖南山川地理图。
他的手指没有触碰图纸,只是悬在半空,双目微阖,仿佛在用一种超越视觉的方式感知着这片土地的脉络。
小顺子、大脚嫂、李裁缝和刚刚从信茶书院赶来的墨砚生分坐两侧,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疑惑。
香碑落成,共研初定,万匠园的未来一片光明,为何掌柜的却在此时召集他们,神情如此肃穆?
“昨夜,我又闻到了那股香。”谢云亭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
小顺子立刻抬起头:“师父,是百炉同焙那日,一闪而过的新香?”
“是,也不是。”谢云亭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它不再是惊鸿一瞥,而是有了形,有了质,甚至……有了名字。”他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醒山香。”
醒山香?
众人面面相觑,这名字闻所未闻,带着一股开天辟地般的磅礴之气。
“我命你对照《共研册》,核查三千七百二十九人的情绪记录,可有发现?”谢云亭的目光转向小顺子。
小顺子不敢怠慢,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册子,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脸上难掩激动与困惑:“师父,您怎么知道的?册中记载,自谷雨至立夏,参与焙茶的匠人中,共有十七人,在极度疲惫或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做过相似的梦!”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因兴奋而有些发颤:“他们都梦到了一座沉睡的大山,在梦里,有的是巨石开裂,有的是树根涌动,还有的是笼罩山顶千百年的浓雾,忽然散开……他们将这种意象,不约而同地称之为——‘山醒’!”
密室之内,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惊雷炸响。
十七个互不相干的人,竟做了同一个主题的梦!
这与谢云亭感知的“醒山香”,形成了匪夷所思的共鸣。
“若这味香是一种召唤……”谢云亭的指尖终于落下,缓缓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了徽州西南,那片被标记为“未经勘探”的深山区域,“那它指向的,或许是比技艺更古老的东西。”
话音未落,密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李裁缝的老学徒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手中高举着一卷泛黄的古籍:“先生!找到了!在您让收的那批婺源旧籍里!”
李裁缝一把抢过,快步走到灯下。
那是一册虫蛀严重的《婺源茶事抄》,在几乎要碎成粉末的夹层里,竟藏着半幅用丝绢绘制的路线图。
图上山势险峻,路线诡异,终点用朱砂标注着三个古篆小字——藏书峒。
而在“藏书峒”三字旁边,还有一行用狼毫小楷写下的批注,字迹已然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唐末避乱,携典入峒,血脉断则门闭。”
血脉断则门闭!
一股寒意从众人心底升起。
这分明是一处绝地,一个为了守护某种秘密而存在的坟墓。
“等等!”墨砚生忽然发出一声低呼,他死死盯着那半幅地图上的一段山形,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这……这山脊的走势……”
他猛地从墙角拿起一根半人高的焦黑木梁——正是前日灰衣道人从赣皖边界带回的、据说是明代茶贡焙窑的残梁。
他将木梁横置于地图旁,烛光之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木梁历经数百年火燎烟熏,其上龟裂的年轮纹理,竟与地图上那段关键的山形轮廓,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仿佛这根木头,就是从那座山上剥下来的一块皮肤!
不等众人从这惊人的巧合中回过神,大脚嫂也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惊疑:“掌柜的,小顺子说的那个‘山醒’,让我想起一件事!前日西岭塌方露出的那个天然窖穴,我们的人在里头挖出了一批竹片!”
她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几片裹着泥土的残破竹简,上面有朱砂刻下的古字,虽大多已不可辨,但有几片保存尚好,依稀可见“火候应心”、“香由念生”等字样。
“我……我拿去给村里九十多岁的识字婆婆看,她只瞧了一眼,就浑身发抖,说……”大脚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说这是‘茶纲’古训!她爹年轻时在祁门的官办茶局里当过差,说总局的墙上,就挂着一模一样的牌子!”
茶纲!
那个传说中在谢家灭门之夜被付之一炬,代表着徽州茶行最高技艺与心法的神秘组织!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梦境、古图、焦木、竹简……一张无形的大网,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迅速收紧,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个神秘的“藏书峒”,指向了那段被刻意埋葬的历史。
众人哗然,唯有谢云亭沉默良久,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终低声问道,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当年那些被烧毁的档案……真的,全都烧没了?”
当晚,万匠园喧嚣尽散,谢云亭独坐于空无一人的研习堂内。
他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投入的月光,反复摩挲着那包用油纸包好的“共生版·月下听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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