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信香飘过断魂桥(1/2)
天色未明,断魂桥头浓雾弥漫,将险峻的山道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这座石桥窄得仅容一辆板车通过,一侧是万丈悬崖,另一侧是湍急的涧流,昨夜的暴雨让桥面覆满湿滑的青苔,桥头连接山道的土路更已化作一片泥沼。
一辆满载茶叶的板车深陷其中,两匹壮硕的挽马徒劳地刨着泥地,马身被泥水溅得看不出原色。
车夫是个黝黑的汉子,挥舞着鞭子,喉咙都快喊哑了,可车轮陷得太深,纹丝不动。
几个早起赶路的茶农路过,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摇着头绕开了。
这鬼地方,谁家车陷了都只能自认倒霉,多管闲事,怕是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车夫眼中渐渐漫上绝望,这车茶要是误了时辰,他一年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就在这时,雾中传来一阵杂乱却坚定的脚步声。
车夫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粗壮的身影拨开浓雾,大步走来,正是大脚嫂。
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挎着篮子的妇人,看样子也是刚从茶山下来。
“是云记的车?”大脚嫂走到近前,看清了板车侧面那个小小的火漆烙印,嗓门洪亮地问道。
车夫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大脚嫂二话不说,将茶篮往地上一放,卷起裤腿就往泥潭里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对身后的姐妹们喊道:“都别愣着了!搭把手!这是云记的车!昨儿夜里那碗茶,暖的是身子,救的是咱们的心!今天不能让谢掌柜的好心,凉在这泥水里!”
妇人们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纷纷放下篮子,学着她的样子,一个个卷起裤管,踩进了没过小腿的冰冷泥浆里。
她们有的去抵住车轮,有的去推车尾,还有的干脆弓下身子,用肩膀去扛那沉重的车架。
“一!二!使劲!”大脚嫂嘶吼着,脸憋得通红。
路过的茶农们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等景象。
一个老汉喃喃道:“疯了……为了一车茶,值当吗?”
“值当!”一个刚从茶山下来的青年高声应道,他丢下肩上的扁担,大吼一声也冲了进去,“我爹说了,人不能没良心!云记的茶,干净!云记的人,地道!这把力气,我出得值!”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越来越多采茶归来的队伍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着那群在泥泞中奋力挣扎的妇人,看着那辆印着“云记”烙印的板车,想起了昨夜那碗滚烫的茶,想起了谢云亭那句“焙房里的火,永远不会灭”。
“算我一个!”
“还有我!”
人群中不知谁带的头,转眼间,几十、上百个茶农自发地涌了过来。
他们有的推,有的拉,有的找来石块和木板往车轮下垫。
百人合力,号子声响彻山谷,竟硬生生将那重达数千斤的板车,从泥潭中一寸寸地抬了出来,稳稳地送过了断魂桥最险峻的路段。
车夫站在桥头,看着眼前这群浑身泥浆、却满脸笑容的乡亲,眼眶一热,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而后从怀里摸出刻刀,在路边一块废弃的木牌上,含泪刻下了四个大字——信茶通行。
他找来钉子,将木牌狠狠钉在了断魂念桥头的歪脖子树上。
消息传回云记,伙计们一片欢腾,都说谢掌柜仁义无双,得了民心。
谢云亭听完小春子的回报,却只是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如众人预料的那般大加褒奖,反而提笔写下一张字条,递给小春子:“传话给车行,凡挂有云记‘茶引’的货运,经过断魂桥这条线路,运费下调一成。把这张字条附上。”
小春子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小字:“劳力者享便利,非施恩,乃还债。”
此举一出,远比任何口头嘉奖都更震动人心。
茶农们没读过多少书,却都明白一个最朴素的道理:谢掌柜没把他们的善举当成恩惠,而是当成了自己欠下的债。
几天后,黟县通往各乡的险要山路上,竟自发地出现了一座座简陋的茶棚、一个个供人歇脚的石台。
路过的云记车队,总能喝上一碗免费的热茶,或是得到几句善意的提醒。
这些地方,无一例外都挂着一块竹牌,上面刻着三个字:信茶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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