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未完的篇章（2/2）
秦屿一直沉默地坐在旁听席上，仿佛一尊融入背景的雕塑，直到所有既定议题都已讨论完毕，会议即将结束时，他才缓缓地、却异常坚定地开口要求发言。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瞬间让整个嘈杂的会议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这位沉默的传奇身上。
“我们的家园正在恢复，”他平静地开口，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议员、部长和专家，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格和数据，看到更深层的东西，“这是一项伟大的成就，凝聚了无数人的心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可以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资源都无限期地局限于这颗星球的重建之上。我们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但致命的威胁并未根除。我们对‘虚无’的本质，依旧知之甚少。UW-01母星方向的信号，木星轨道的那块残骸…它们都在清晰地、持续地告诉我们，宇宙中还存在着更多的未知与可能，有些可能与我们的生存息息相关，有些甚至可能直接关系到那些为我们换来今日之和平的牺牲的最终意义。”
他站起身，虽然身体依旧显得清瘦，但那一刻的气势却仿佛能撑起整个苍穹，目光变得锐利如鹰隼：“我们不能永远被动地等待威胁再次降临，或是祈祷线索会自己送上门。真正的守望，不应、也不能局限于一颗星球的大气层之内。我们需要真正的眼睛，需要真正的耳朵，需要…主动走向深空，去往那片未知之地。去了解我们敌人的真相，去寻找可能的盟友或启示，去发掘失落的遗产，去…确保这样的灾难永远不会再次发生。这不再仅仅是探索与好奇，这是文明生存下去的…必然选择。”
他正式提出了一个震惊全场的计划：组建一支精干的、配备最新一代技术的深空探测舰队，前往UW-01母星方向，进行前所未有的…主动探索与接触使命。
会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反对声立刻响起，而且异常强烈和现实：资源从何而来？当前重建仍是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每一个单位能源和材料都极其宝贵！风险如何评估？我们刚刚获得来之不易的和平，任何主动的深空行动都可能被视为挑衅，引来无法预料的、甚至毁灭性的回应！我们是否有足够的技术能力支持如此遥远、如此长期的航行？超光速引擎的可靠性、生命维持系统的耐久性、应对未知深空环境的能力…都是巨大的问号！这会不会是一个将文明拖入新灾难的鲁莽决策？
秦屿没有与他们进行情绪化的争论，他只是微微示意，让身边的助手将DED最新的分析报告摘要、那块“木星残骸”令人震惊的能量签名高频对比图、以及基于“静默者”科技逆向工程而来、已完成地面测试的新型超时空引擎的可行性报告与令人振奋的模拟数据，清晰地投影在了会议室中央的主屏幕上。冰冷的数据、优美的频谱曲线、以及引擎模拟运行时那稳定而强大的能量读数，本身就在无声地诉说着可能性。
“我不是在提议组建一支远征军，也不是在策划一场军事行动，”秦屿的目光扫过那些充满质疑和担忧的面孔，声音沉稳而充满一种不容置疑的内在力量，“我是在提议…播种。为我们文明的未来，播种下第一双能够真正看清深空的眼睛，第一对能够真正听清宇宙回声的耳朵。这或许需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时间、耐心和持续投入，才能看到明确的成果。但如果我们现在因为恐惧和短视而拒绝出发，那么当未知的威胁再次降临时，我们将毫无准备，双眼漆黑，双耳失聪，可能连再次播种的机会都会彻底失去。我们现在所应该有的谨慎，应该用于如何更好地规划这次航行，如何最大限度地保证安全与回报，而不是用于…拒绝出发。”
会议持续了异常漫长的时间，争论之激烈远超任何一次预算分配讨论。最终，联邦总统在艰难地权衡了所有利弊——尤其是秦屿带来的惊人发现所揭示的潜在风险与机遇、以及“静默者”科技带来的现实可行性后，顶着巨大的压力，力排众议，批准了这项极具远见和魄力、但也充满未知风险的“深空播种计划”的初步预算与核心资源调配许可。但作为妥协，计划的规模被严格控制在了最低限度：第一期，仅限于建造一艘…最先进的、集探测、科研、生存于一体的深空探测舰。
会后，总统单独留下了秦屿，在他的私人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秦屿将军，我知道您想亲自去，”总统看着眼前这位仿佛燃烧着自己最后光热的老兵，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敬意、担忧和一丝无奈，“于情于理，您都是最合适的领导者。但您的身体状况…联邦需要您作为精神象征和最终顾问。而且，恕我直言，这第一次播种，深入未知之地，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和经验，更需要最顶尖的科学家、工程师和探索者，需要的是对未知的纯粹好奇与严谨，而不是…将军。”
秦屿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也接受这个安排。“我明白。我不会亲自指挥舰队。但我需要确保，这第一艘船，是人类文明所能建造出的…最好的船。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最严格选拔的、最优秀、最勇敢、也最富探索精神的人。而它的目标，必须从一开始就无比明确：不为征服，不为占有，只为…理解与守望。”
他知道，他个人的战场，或许已经不在地球，也不在那艘即将启航的飞船上。而是在更广阔的地方——在指引后来者方向的道路上，在守护这份艰难萌芽的希望的过程中。文明的厚重篇章已经翻过了最血腥、最黑暗的一页，但下一章…那关于深空、关于未来、关于文明最终命运的篇章，才刚刚开始写下第一个标点符号，而它的序曲与第一行诗，即将由新的航迹…去往那遥远的星辰之间…亲手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