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方舟启幕——梦想照进现实的重量（2/2）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苍澜酋长和玄明等人身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与不解：“如今，却要将如此海量的资源——最好的矿石、最优质的灵石、最聪明的人才——像泼水一样，投向那……那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成效，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星空？这……这难道不是太过冒险，甚至……有些本末倒置了吗？！我们连脚下的大地都尚未完全掌控，连族人的温饱都未能完全保障，却要倾尽所有去追逐星空的幻影？”
拓跋烈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他说出了许多务实派管理者内心深处共同的疑虑与不满。尽管在最高层面，出于对苍澜酋长权威和玄明智慧的尊重，无人敢公开质疑“文明方舟”这个象征着终极远见的构想，但当这个宏大的梦想开始真切地挤压现实生存的空间，影响到边境战士的安危和普通族人的生计时，怀疑与抵触的情绪便如同暗流，悄然滋生并汹涌澎湃起来。议事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而微妙，不少原本中立或内心同样有疑虑的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主位，等待着回应。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玄明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目。他那平和而清越的声音响起，仿佛一股清冽的山泉，流入略显燥热与对峙的空气之中，并不高声，却奇异地抚平了躁动的涟漪，让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集中过来。
“拓跋长老所言，句句肺腑，切中时弊，贫道亦深有同感，并心怀敬意。”玄明首先站起身，对着拓跋烈微微颔首，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和肯定，这让原本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眼前之安稳，族人之温饱，边境之安宁，确是我等职责所在，不容有失，此乃联盟立足之根基，毋庸置疑。”
然而，他话锋随即一转，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穿透了议事厅厚重的石壁，望向了那无垠的、隐藏着无限可能与未知危险的星空：“然，请诸位暂且跳脱眼前方圆利弊，试想一番：若无当年力排众议，启动‘星轨计划’，投入资源对突破天际的推进技术进行探索，我们至今仍不知如何挣脱大地束缚，只能永远做井底之蛙，对头顶的星空和潜在的天外威胁一无所知，黑风谷的悲剧，或许将因我们的闭塞而重演。若无这些年，顶着各方压力，对‘灵核’能源进行极致追求，我们至今仍将困于材料与能量的瓶颈，连仰望星空、观测危险的‘眼睛’都无法造出，更何谈未来建造能够承载文明火种的方舟？”
玄明的语气带着一种建立在严密逻辑和长远视野上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这些投向看似遥远、甚至有些虚无领域的研究投入，其本质，绝非好高骛远，更非舍弃根本。它们实则是为我们有莘氏文明这棵大树的‘根系’，寻找更深厚、更肥沃的土壤，拓展其生存的边界；是在为我们赖以生存的‘盾牌’，锻造未来可能需要的、远超今日想象的、能够抵御未知冲击的坚韧材质。眼前的安稳固然重要，不可或缺，但若因一味固守眼前而彻底失去对未来的投资、布局与风险对冲，那么，眼前的安稳，终将如同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一次未曾预料的天外洪峰或内部滋生的危机袭来，便可能轰然倾覆，届时，悔之晚矣。”
他 specifically 看向情绪依旧激动的拓跋烈，语气变得更加诚恳而具体，提出了替代方案：“至于拓跋长老所忧之边境防御，敖统领与石虎将军已会同格物院造化坊，初步拟定新的防御方案。并非放弃或削弱工事防御，而是转变思路，计划在未来两年内，于各关键边境要冲及巡逻路线，大规模布设造价相对低廉却灵敏高效的‘预警灵纹网络’，并配属由灵武双修营毕业生为骨干组成的快速反应小队。此举旨在提升整体防御的预警范围、反应速度与战术弹性，减少对固定、笨重、耗费巨大的传统工事的单纯依赖，以‘灵巧’与‘高效’弥补‘规模’上的暂时放缓。相关方案细节，会后可请敖统领向长老详细解说。”
接着，他又看向几位面露忧色的农事主管：“农事之虑，亦然。‘灵技下乡’已在桑禾部落等试点取得显着成效，粮食增产逾三成，病虫害大幅减少。这证明道路是正确的。目前受限于产能与成本，无法立刻普及，但格物院百工阁正在全力优化工艺流程，降低辉光珠与基础灵纹板的制造成本。随着技术进一步成熟，规模化生产效应显现，预计五年内，相关技术推广成本可下降一半以上，惠及全联盟每一片田地，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这一切的前提，正是我们现在需要投入资源，去推动技术进步。”
玄明的话语，既有高瞻远瞩的战略视野，又给出了应对当前困境的具体路径和明确的时间预期，有效地安抚了部分疑虑，将争论的焦点从“是否应该投入”，引导向了“如何更有效地投入并管理过渡期的阵痛”。
最终，在经过又一番更加具体、甚至有些激烈的细节讨论和修正后——例如，明确了削减民生项目的具体筛选标准，设定了资源倾斜项目的阶段性考核目标——这份标志着联盟战略正式转向的资源调整方案，在苍澜酋长的最终决断下，得以通过。
然而，弥漫在议事厅空气中的那份张力，并未完全消散。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名为“文明方舟”的梦想巨轮，其龙骨已然在联盟最高决策的船台上悄然铺设。但这艘注定要消耗海量资源、需要数代乃至数十代人努力的巨轮，所需的每一块木板、每一根铆钉，都意味着要从联盟现实肌体的其他部分抽走相应的支撑，意味着需要在当下与未来、现实与梦想之间，进行无数次艰难而痛苦的权衡。梦想的重量，第一次如此真实、如此具体地，压在了联盟每一个重大决策的肩膀之上，沉甸甸的，让人在仰望星空的同时，也必须更加脚踏实地，步步为营，谨慎地驾驭着这艘名为“文明”的航船，驶向充满未知的深空。会议散去，但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