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敌影初现——九黎的觊觎（2/2）

玄明垂首立于厅中，宽大的麻布道袍衬得他身形有些单薄。他紧抿着嘴唇，无法出言反驳。敖的话虽然刺耳，却精准地戳中了要害。共鸣之石持续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能量波动，对于普通族人而言或许难以察觉，但对于同是能量感知领域高手的九黎大巫祝蚩而言，其存在确实可能如同暗夜荒野中突然点燃的灯塔，光芒无法掩盖。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沉重，圣物的降临，这本被视为可能引领部落走向新生的契机，此刻看来，却像是一根导火索，提前引爆了潜藏已久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巨大危机。

外部威胁的确认与逼近，让部落内部本就存在的压力与分歧，骤然升级，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临界点。敖趁机再次提出他酝酿已久、此刻显得更具说服力的主张，他环视着每一位脸上写满忧虑的长老，声音斩钉截铁：“酋长！各位长老！事已至此，形势再明朗不过！这所谓的‘圣物’，已非单纯的祥瑞征兆，而是祸福难料、随时可能为我们招致灭顶之灾的战端之引！我提议，应立即将其从玄明手中收回，交由部落最忠诚勇武的战士们统一保管、进行研究！或者，更直接地，命令玄明，立刻、马上，向我们所有人展示它所宣称的、那足以‘防御外敌’的真实力量！否则，我们这便是典型的‘怀璧其罪’！就是坐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等着九黎的大军压境，将我们连同这块招灾惹祸的石头，一起碾为齑粉！”

“不可！万万不可！”玄明猛地抬起头，脸色因激动而微微泛红，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共鸣之石的力量本质，在于启迪智慧，沟通天地灵性，引导我们理解世界的更深层法则，它的核心是知识与共鸣，而非单纯的杀戮与破坏！它更像是一本等待我们耐心阅读、理解的、蕴含着无穷智慧的古老书籍，而非一把可以随意挥舞、只懂得饮血的战刃！强行将其能量引导至它本身并不熟悉的、纯粹攻防对抗的领域，就如同驱使一个赤手空拳、只懂得沉思的学者，去最前线与野蛮的战士搏杀，其结果绝非有效的守护，只可能是无法预料的、灾难性的能量反噬与结构崩溃！”

然而，现实的威胁，是如此的冰冷而尖锐，如同已经抵在咽喉上的刀锋，不容许有任何基于理想主义的辩白与拖延。玄明那关于能量本质与长远发展的辩词，在“怀璧其罪”这赤裸而残酷的现实生存逻辑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带着几分不切实际的书生气。激烈的争论之后，议事的结果，是各方妥协与压力下的产物：一方面，大幅加强了东部边境所有路线的巡逻密度与戒备等级，所有陷阱与防御工事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另一方面，酋长苍澜那深邃而疲惫的目光，也给予了玄明一个不容置疑的、最后的通牒：他必须尽快，在灾难真正降临之前，从这块天外圣物之中，寻得能够被实际验证的、足以守护部落安危的切实方法。

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与紧迫感，玄明回到了他那间堆满卷轴与矿石的居所。那块引发了一切争端、依旧温润如玉的共鸣之石，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兽皮之上，内部流淌着恒定而微弱的辉光，仿佛对外界因它而起的波澜毫无察觉。玄明深深地明白，自己此前那种相对悠闲、按部就班的探索与研究时光，已经彻底结束了。整个部落的生存与未来，如今都与他手中这块冰冷石头的秘密，紧密地、危险地联结在了一起。他不能再仅仅满足于“启灵仪式”那样温和的、辅助性的功能开发，必须鼓起所有的勇气与智慧，冒险踏入更深邃、更未知、也必然更危险的能量应用领域。

他缓缓盘膝坐下，将内心所有的杂念与焦虑强行压下，伸出双手，轻柔而坚定地覆盖在晶石那微凉光滑的表面。意识，开始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缓缓剥离与外界的联系，向着晶石内部那片浩瀚而神秘的能量之海沉去。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而激进，他不再是被动地感受、接纳那滋养万物的、温和的灵气流，而是开始尝试以自身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意志力，去主动地引导、约束，乃至直接命令它们！他在意念中构建出清晰的图景：想象着无形的灵气如同最忠诚的士兵，在他身前迅速汇聚，凝结成一面坚不可摧、光华流转的能量盾牌，足以隔绝所有外敌的窥探与攻击；想象着精纯的能量被高度压缩，然后如同强弓硬弩射出的利箭般激射而出，精准而致命地击退一切来犯之敌。

然而，实际的过程，远比他最坏的设想还要艰难无数倍。每当他试图以强烈而带有强迫性质的意念，去驱使那些似乎拥有自身“惰性”的灵气，偏离它们那仿佛与生俱来的、自然和谐的流动轨迹时，晶石内部原本平稳的能量场，便会产生剧烈的、近乎抗拒的波动，如同一条原本温顺的溪流骤然受惊，变得狂躁不安，能量乱流在其中左冲右突，四处撞击。他的脑海中，不时会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而狂暴、充满了毁灭意味的画面碎片——燃烧着烈焰的巨石如同雨点般从天穹坠落，坚实的大地被无形的伟力生生撕裂开巨大的伤口，浑浊的洪水咆哮着吞噬一切……这些，分明是能量被强行扭曲、违背其本质后，所反馈而来的、充满了警告意味的危险预兆与精神冲击。他的额头，因精神的极度专注与对抗，沁出了细密而冰冷的汗珠，灵魂层面传来的负荷感，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探索。

夜深了，万籁俱寂，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玄明极度疲惫地、仿佛耗尽了所有心力般睁开了双眼，他看着手中那块依旧散发着宁静微光、似乎亘古不变的晶石，又望向窗外漆黑一片、仿佛隐藏着无数噬人猛兽的夜空，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与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紧迫感。九黎的阴影，已然如同实质的乌云，迫近到了部落的栅栏之外，那冰冷的杀意，几乎能透过夜风传递过来。而他，这个被族人寄予最后希望的观星者与祭师，必须在这毁灭性的风暴彻底降临、将一切希望碾碎之前，找到那把能够真正驾驭这股天外之力、守护家园与族人生命的、至关重要的钥匙。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正飞速流逝，已经所剩无几了。敌影初现，烽烟将起，这，仅仅是一切动荡与变革的开端。真正的考验，还在那即将到来的、血与火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