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敌影初现——九黎的觊觎(1/2)
东山如黛,那连绵起伏的墨绿色山脊,如同沉睡巨龙的背脊,亘古以来便横亘在这片苍茫大地的东方,是有莘氏族人眼中世界的天然边界与可靠屏障。他们在这片被群山环抱、水草丰美的宁静谷地中,遵循着祖先的训导,春耕秋狩,繁衍生息了不知多少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祭祀祖灵,敬畏自然,他们以为脚下这片肥沃的土地、头顶这片熟悉的天空,便是这方天地的全部,是宇宙宁静而和谐的中心。他们淳朴的心灵,从未真正设想过,在那巍峨连绵、仿佛隔绝了世界的东山山脉的另一侧,在那条他们视若母亲河、奔腾咆哮着向未知远方而去的河流下游,一片截然不同的、充满了贫瘠、竞争与铁血法则的土地上,正悄然蛰伏着一个与他们信仰、习俗、生存方式都格格不入的、庞大而危险的文明集合体——九黎。
九黎部,并非一个有莘氏所理解的那种单一、紧密的部落。它是一个由多达八十一个大小部落,通过血腥的征服、脆弱的盟约以及对绝对力量的共同崇拜,而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庞大部落联盟。他们栖息的河谷地带,远不如有莘氏的土地那般慷慨,那里贫瘠而多石,可耕种的土地稀少,猎物也更为狡诈凶猛。在这里,生存本身,就是一场从出生持续到死亡的、永无止境的残酷征战。弱肉强食,是这片土地上唯一不容置疑的真理;勇武与力量,是衡量个体与部落价值的唯一尺度;而能够沟通祖灵、施展毁灭性巫术的“巫武”,则享有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权柄。九黎部民风之彪悍,渗透到骨血之中,孩童往往自蹒跚学步起,手中握着的便不再是玩具,而是缩小了的骨质武器,部族之中,能够猎取头颅、开拓疆土的战士,其地位远高于那些在贫瘠土地上艰难求存的耕作者。而统领着这个庞大、松散却又极具侵略性的部落联盟的,是一位名为“蚩”的大巫祝。
“蚩”,这个音节在古老而晦涩的九黎语中,意为“盘踞于山巅、俯瞰众生的雄鹰”。他其人,也恰如其名,不仅是一位身经百战、武力足以震慑联盟内诸多酋长的强大战士,更是九黎部数百年来,公认最具天赋、也最为危险的巫术掌控者。与有莘氏那种倾向于感知自然、沟通天地、寻求和谐共存的温和巫术传统截然不同,九黎部传承的巫术体系,从根源上便充满了赤裸裸的攻击性与毁灭欲望。他们狂热地崇拜那些在历次征战与血祭中陨落的先祖战魂,擅长驾驭狂暴的风雷、驱策致命的毒虫瘴气,更能以蕴含着怨念与诅咒的诡异图腾,隔空咒杀敌人,使其在无边无际的噩梦与肉体溃烂的痛苦中缓慢衰亡。而蚩,正是这条充满了亵渎与毁灭之道的集大成者。他额头上,用特制的靛青色染料,永不褪色地刺着象征力量与巫权交缠的复杂纹路,那双眼睛,传言锐利如真正的鹰隼,不仅能洞穿人心的虚伪,更能窥见常人无法察觉的、天地间能量的流动与汇聚。对于有莘氏世代占据的那片被传说描绘成“流淌着奶与蜜”的丰饶谷地,九黎部上下那源自生存本能的觊觎与贪婪,早已非一日之寒。这种渴望,历经数代人的渲染与积累,早已深深融入了每一个九黎战士的血液与骨髓之中,化为了整个部族赖以维系、并不断寻求向外扩张的最原始、最强大的内在驱动力。
那一夜,天降流火,异象贯穿苍穹,那夺目的光芒与撼动心魄的能量涟漪,不仅映入了有莘氏守望者惊愕的眼帘,同样也毫无遗漏地,惊动了远在河流下游、时刻关注着天地异动的九黎部哨探。就在陨星划破厚重夜幕的同一时刻,在九黎部核心区域那由无数兽骨与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高耸祭台之上,大巫祝蚩,正进行着例行的夜观星象、沟通祖灵的黑暗仪式。当那颗燃烧的星辰拖着璀璨而诡异的尾焰,撕裂东方天际的瞬间,蚩那闭合的、正与无形存在交流的灵觉,猛地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纯到了极致却又磅礴浩瀚到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能量波动,如同在绝对平静的幽深湖面,被投入了一块来自天外的巨大山石,自东山方向,悍然辐射、扩散开来!那能量的性质,与他平日所接触、所驾驭的、充满了混乱与暴戾的祖灵之力截然不同,它更显深邃、温和,内里却蕴含着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秩序井然的强大存在感。这股能量波动,在他那高度敏锐的感知中,无异于在漆黑无光的荒野深处,骤然升腾起的一簇冲天篝火,明亮、灼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力,同时也预示着巨大的、足以改变现有力量格局的未知机遇。
“东方……有莘氏的领地……”蚩独自屹立于阴风呼啸的祭台之巅,厚重的、缀满各种小型颅骨与漆黑羽毛的祭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低声自语,那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他猩红的眼眸深处,闪烁着混合了极度贪婪与一丝本能的、对未知力量的警惕光芒。凭借着他那远超常人的巫术感知与对能量本质的深刻理解,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天降的异宝,这蕴含着不可思议能量的“圣物”,就落在了他们世敌——有莘氏的疆域之内。这个发现,让他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与破坏欲。绝不能让如此宝物,被那些温和怯懦、只知向天地祈求的有莘氏独占!必须夺过来,将其力量纳为己用,化为九黎征服四方的利器;或者,如果无法夺取,那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其力量被有莘氏掌握之前,彻底毁灭它!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九黎部中最精锐、最擅长隐匿与追踪的猎手与探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鬼魅与豺狼,被蚩以最严厉的命令,一批接一批地派了出去。他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与高超的潜行技巧,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双方心照不宣、维持了多年脆弱的边界线,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渗透进东山那茂密而古老的林地之中。他们行动诡秘,不仅凭借着猎人独有的直觉与追踪术,成功搜寻到了有莘氏小队当夜深入东山、接近陨星坠落点时留下的新鲜足迹与活动痕迹,更开始以一种挑衅般的姿态,在有莘氏东部边境的林地间,那些显眼的巨树树干、突兀的岩石表面,用锋利的石刃或兽牙,深深地镌刻下属于九黎部的、充满了狞厉与警告意味的独特图腾印记。
终于,在一个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的寒冷清晨,有莘氏东部边境一支例行的巡逻队,在几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古老杉树那粗糙的树皮上,发现了令人心悸、脊背发凉的痕迹。那绝非山中猛兽利爪的偶然刮擦,也非漫长岁月中风霜雨雪侵蚀留下的自然纹理,而是用一种异常锐利的工具,带着 deliberate(刻意)的力道,深深凿刻出的诡异图腾——图案的主体,是一条扭曲蠕动的怪蛇,正死死缠绕着一柄仿佛正在向下滴落浓稠血液的长矛!整个图案线条粗犷,风格狞厉,充满了最原始、最直白的暴力威胁意味,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主权与杀戮的欲望。更令人不安的是,在周围湿润的泥土上,巡逻队员们还发现了一些散落着的、陌生而硕大的脚印,其编织鞋履所留下的独特纹路,与有莘氏惯用的编织手法和样式截然不同。一股冰冷刺骨的不祥预感,如同无形的毒蛇,瞬间攫住了每一位巡逻队员的心脏,让他们感到呼吸困难。
这惊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如同插上了翅膀,被脸色苍白的巡逻队员带回了部落核心区域。往日里还算平和宁静的议事厅,此刻气氛荡然无存,被一种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极致凝重所取代。酋长苍澜与所有部落长老们围坐在那巨大的木桌旁,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沉得如同外面的天气,眉头紧锁,仿佛能拧出水来。敖,这位一向主张武力对抗、对九黎抱有最深戒备的战士统领,此刻更是情绪激动,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
“看吧!看看!我就知道!天降异宝,福祸相依,必引争端!”敖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一种“果然如此”的愤懑,在密闭而压抑的石厅内激烈回荡,震得墙壁上的火把光焰都为之晃动。他猛地站起身,挥舞着肌肉虬结的手臂,毫不客气地指向一直沉默站立于厅中、脸色同样凝重的玄明,“那块石头!它还没给我们部落带来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好处,甚至连春祭都因此推迟了!可现在呢?恶狼就已经被这‘宝贝’散发出的香味,给引到了我们家门口!九黎的那个蚩,那个瘟神,那个老巫祝,他一定感知到了什么!感知到了这块石头的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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