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父之遗产（1/2）

保险柜的金属门在指尖下发出沉闷的叹息，如同父亲最后未能出口的叮嘱。祝英台的手指在冰冷的隔板上摸索，掠过成沓的股权文件、泛黄的契约副本，最终停在一个蒙尘的旧铁盒上。盒面没有任何标记，只余岁月摩挲出的黯淡光泽，像一块沉入记忆深潭的碑。

掀开盒盖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与淡淡樟脑的气味弥漫开来。盒内最上层，是一份字迹已然微微晕开的体检报告。

“……混血因子排斥反应持续加剧……脏器功能渐进性衰竭模型推演……剩余预期生理寿命：十年（自检测日起算）。”

报告落款的日期，赫然是二十年前——她刚满六岁生日后的第三天。冰冷的医学宣判，像一个早已埋入血肉的倒计时炸弹。祝英台的手指死死攥着报告边缘，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原来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自己终将走向这个油尽灯枯的终点。那些年他日益加深的沉默、西装下总带着药味的绷带、看向她时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歉疚，此刻都找到了残酷的注脚。他不是在冷漠地执行规则，他是在拖着这副注定崩坏的躯体，在神族的账簿与死神的镰刀之间，为她抢时间。

报告住——那是她孩童时稚拙的涂鸦。画纸中央，一个火柴棍小人穿着件奇特的“裙子”，裙摆被密密麻麻的绿色小三角填满，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爸爸看！香樟裙！”。

而在这张涂鸦的背面，是父亲祝公远用铅笔精心描摹、重新勾勒过的线条。孩童潦草的绿色三角，在他笔下化作了一片片脉络清晰、姿态舒展的香樟树叶，层层叠叠，构成了一件典雅礼服裙的雏形。正是那件后来锁在衣帽间深处、袖口内侧绣着香樟叶暗纹的礼服！原来那不是冰冷的联姻道具，那是笨拙的父亲，试图用针线将女儿童年无心的梦呓、将属于木属性的生机与庇护，笨拙地缝缀在她身上，成为对抗符文灼痛与命运枷锁的一层甲胄。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祝英台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破碎得不成调。她将那份宣告他生命倒计时的报告紧紧按在胸口，仿佛想用自己心脏的搏动去温暖那早已冰冷的判决。锁骨下方，那道蝶形的契约疤痕骤然爆发出尖锐的灼痛，仿佛有滚烫的烙铁紧贴着皮肉。这不是惩罚，是共鸣，是父亲留下的最后印记在呼应她翻涌的悲恸！

她痛得弯下腰，视线被泪水模糊，手指却固执地探向铁盒最底层。指尖触到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边缘已泛黄发脆的纸条。展开它，上面是祝公远遒劲却因力竭而微微颤抖的字迹，墨色经年，有些笔画已模糊难辨：

蝴蝶的翅膀，本就是从枷锁上撕下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这不是遗言，是宣言！是他用自己作为代管者的身份，在神族严密的规则罗网下，用尽一生心血甚至生命本身，为她撕开的一道生门！这撕裂的翅膀，就是此刻她锁骨上灼烧的蝶形疤痕，是反抗的图腾，是自由的烙印！

“沙沙……沙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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