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双重背叛(1/2)
(唐朝?洛阳城郊)
雪粒子砸在脸上时,郑元和才觉出睫毛上的冰碴早冻成了细针,正一寸寸往眼睑里钻。第四十鞭抽下来的瞬间,他听见父亲靴底碾过积雪的咯吱声 —— 和去年冬至那日,父亲在紫宸殿阶前踩着薄冰的节奏分毫不差。那时父亲踩着的是贪吏的卷宗,此刻碾着的是他淌血的骨头。原来所谓 “清正”,不过是用同样的力度,碾碎不同的东西。
“签了它,” 父亲的声音裹着雪沫子砸下来,断绝书在寒风里抖得像片枯叶,“签了,你依旧是尚书府的三公子。”
三公子?郑元和喉间涌上的腥甜呛得他猛咳。这个称谓曾让他在平康坊的酒肆里掷杯大笑,可此刻想起来,竟不如李亚仙补衣时穿的那件绿绫衫真切。他记得那衫子的袖口磨出了半寸长的毛边,她总歪着头用指尖捻着,“这样省着穿,下个月就能多换两文钱,给你买城东那家的桂花酿”;记得她发间那支银簪总在烛火里转,螺旋纹投在墙上像个小小的符咒,“这是阿娘教我的,说画了这个,就能锁住想留的人”。她那时指尖缠着红线,正给他缝补被酒渍浸黄的襕衫,烛火在她眼尾跳,把那点认真映得格外亮。
马鞭撕开皮肉的疼突然变得很远。他盯着雪地里晕开的血,那些红在雪里慢慢聚成珠,像极了上月他被坊里恶奴堵在巷口时,她替他挡鞭子,滴在他手背上的血。“别硬碰,” 她那时咬着唇笑,血珠顺着指缝往他衣襟上爬,把月白的襕衫洇出朵小小的红梅,“咱们熬着,熬到他们没力气挥鞭子了,就赢了。”
“赢……” 郑元和无声地动了动唇。赢什么呢?赢过尚书府腰间那镶着翡翠的玉带,赢过吏部侍郎冠上那颗鸽卵大的东珠,还是赢过这漫天飞雪中,织成网的规矩?他忽然疯了似的抓起地上的断绝书,纸页边缘被血浸得发脆,指尖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那方朱印在雪光里泛着冷红,像极了老鸨账本上勾掉 “李亚仙” 三个字时,用的朱砂 —— 也是这样,红得发暗,像凝固的血。
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近,混着老鸨那标志性的尖笑,像淬了冰的针往耳朵里扎。郑元和的指尖狠狠抠进雪地里,指甲缝里塞满了冰碴,刺骨的疼倒让他想起昨夜离坊时的暖。李亚仙把银簪塞进他袖中,指尖烫得像团火,“要是…… 要是真不成了,你带着这个,也算记得有过我。” 她那时的声音发颤,却偏要笑得眉眼弯弯,像怕惊扰了檐下那只缩着脖子的麻雀。
“不成?” 他猛地抬头,雪粒子扎进眼底,疼得眼泪直流。怎么会不成?她用双股线密密缝补的襕衫还贴在背上,针脚磨得皮肤发痒;她画在他帕子上的螺旋还揣在怀里,绢布被体温焐得温热;她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他手腕 —— 那些实实在在的暖,难道抵不过这张轻飘飘的纸?
(平康坊?宜春院)
铁链勒得锁骨生疼,李亚仙却盯着老鸨手里的 “绝情信” 笑出了声。墨迹还在宣纸上晕,“郑元和” 三个字歪歪扭扭,横画像被风吹弯的草,竖画像没站稳的人,活脱脱是个没学过写字的孩童仿的。她记得郑元和写她的名字时,总爱在 “仙” 字的竖弯钩里多绕半圈,笔尖在纸上顿一下,抬眼冲她笑,“这样就像你总缠着我,甩都甩不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