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湖底的镇压(1/2)
香炉沉入三潭印月湖底的那天,铅灰色云絮像浸了水的棉絮般低低压着湖面,将粼粼水波染成浑浊青黛。风裹着潮湿水汽掠过岸边香樟林,老树枝桠交错如鬼爪,叶片相撞的沙沙声里,混着远处渔舟收网的木橹轻响 —— 的号子被风揉碎,倒像谁在芦苇荡深处低声哼唱着古老的调子。
墨姜倚在船舷,指尖反复摩挲腕间香樟木珠。这串珠子被摩挲得发亮,指腹碾过每道凹凸刻痕时,能觉出木质纤维在体温里渐渐苏醒。这是鲁班去年秋日用香樟老根所刻,彼时他蹲在香樟树下,刻刀与木茬相触的轻响里,还混着她捡花瓣时的碎步声。木头比人长情, 他将串好的珠子扣在她腕间,掌心余温漫过珠串,能记住千万次触摸的温度。
她忽然停手,指尖悬在最末颗珠子上。那道刻痕比别处深些,是去年她闹着要刻朵完整的香樟花时,他不小心划深的。此刻指腹压在那道凹痕上,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拽向某个深渊,混沌意识里裂开细缝,漏进些微尖锐的光。
鲁班。 她猛地扑去,双臂死死圈住他脖颈,指甲几乎要嵌进他后背粗布衣衫。慌乱间发间别着的香樟花瓣簌簌坠落,落在他肩头、落在船板上,碎成星星点点的白。他身上的松香与新木屑味漫过来,像把生了锈的钥匙,咔嗒一声撬开混沌的记忆。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牙齿打颤,膝盖不受控地磕着船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梦里你背着那只青铜香炉走了,一步一步踩在水田里,脚印里很快灌满了黑泥。我在后面追,喊你名字喊到嗓子都破了,你头也没回。
鲁班的手掌按在她后心,粗麻布下的体温透过布料渗来,带着些微汗味与阳光晒过的暖意。她能觉出他指腹在她背上轻画着圈,一圈又一圈,像安抚受惊的小兽 —— 这是他独有的方式,那年她被黑鱼精的幻影吓哭时,他也是这样顺着她的脊梁骨画圈。
可船底突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像有什么庞然大物用头颅轻磕船板。涟漪顺着木纹爬上她脚踝,岸边的香樟叶被震得簌簌坠落,在水面铺成碎绿的毯。墨姜的脊背瞬间绷紧,脚踝处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有条蛇正顺着船板往上爬。
她低头,见灰黑色的触须正从泛着白沫的水里钻出,吸盘
地贴在脚背上,像一枚枚冰冷的图章。恐慌刚要漫上喉头,指尖却被触须的温度烫了下 —— 那不是冰冷的滑腻,倒像温温的米汤。她忽然松开鲁班衣襟,双手轻轻拨弄那些滑腻的触须,眼神里的惊惧褪成茫然的天真。水好暖和。 她仰脸而笑,指尖顺着触须往上爬,仿佛在触摸一匹上好的绸缎,像小时候娘烧的洗澡水,冒着热气呢。鲁班你看,它们在跟我玩呢。
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可手却像被蛊惑般,顺着触须往水里探。湖水漫过指尖时,她看见水面倒映的云影被搅碎,像打碎了一面脆弱的镜子,镜中那个惊慌的自己正一点点沉下去。
湖水漫过腰际时,她的裙裾在水中绽开如灰莲,将那些下沉的香樟花瓣轻轻托着,像托起无数细碎的叹息。她的手还跟着触须轻晃,直到鲁班的青铜凿子带着风声劈下。触须断裂处腾起白烟,焦糊味混着水汽呛得她剧烈咳嗽,这才茫然缩回手。指尖残留着触须滑过的黏腻,还沾着片半透明的鱼鳞,在天光下亮得像谁遗落的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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