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守护（2/2）

“殿下……奇迹，真是奇迹……沈……沈公公的脉象，比之刚才，似乎……似乎真的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转机！虽然依旧浮浅无力，犹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但方才那一瞬间，竟似乎……稳住了少许？”

宜阳猛地吸了一口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后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眩晕般的悸动。她几乎是扑到床边，再次紧紧握住沈玠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生命的力量渡给他。

“你听到了吗？沈玠！太医说你有好转了！你做到了！”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眼圈瞬间又红了，却死死忍着，“继续！就这样！撑下去！我需要你活下来！你听见没有！”

太医在一旁看着，心中既是震撼又是惶恐。他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求生意志，几乎是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硬生生从鬼门关口往回挪了一丝！更未见过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能为一个宦官做到如此地步——不眠不休，亲力亲为，以命相逼，只为换他一线生机。

这早已超越了主仆之情，甚至超越了寻常的男女之情，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深入骨髓的羁绊和不舍。

“殿下，”太医低声回禀，“老臣再去调整一下药方，若能喂下去几分，或能再添一分希望。只是这高热……仍是最大的难关，若能熬过今夜，退了热，便算是……闯过第一道鬼门关了。”

“去！用最好的药！不必顾忌！”宜阳头也不回，所有注意力都回到了沈玠身上。

“是。”太医躬身退下，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些许。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宜阳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几乎未曾移动过。她不停地为沈玠更换冷帕，用沾湿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润湿他干裂起皮的嘴唇，一遍遍在他耳边说话，时而命令，时而威胁，时而回忆起那些遥远的、或许能唤起他意识的往事。

“沈玠， 你若敢死，我回头就去找皇兄，拆了你的东厂，把你攒的那些宝贝都烧了！你听见没有？” “活下去……沈玠，为了我，活下去……我需要你……”

她不知道他究竟能听进去多少，但她不敢停歇，仿佛只要她的声音还在，就能为他在这片黑暗的迷途中指引方向，就能用这无形的丝线，将他牢牢绑在人世间。

夜幕彻底降临，北疆的夜风格外刺骨，透过门窗的缝隙钻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在墙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一如床上之人岌岌可危的生命。

沈玠的高热依旧没有退去的迹象，甚至偶尔还会攀升，让他陷入更深的昏迷和痛苦的痉挛之中。每一次抽搐，都让宜阳的心跟着揪紧，只能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一遍遍重复着那些已经成为执念的话语。

后半夜，宜阳的体力几乎透支到了极限。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酸痛。但她依旧强撑着，不肯离开半步，不肯合眼片刻。

春桃轻手轻脚地进来，想要替换她，却被她无声地挥手屏退。此时此刻，她必须亲自守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的意志力分给他，才能向所有窥伺的神佛妖魔宣告——这个人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万籁俱寂，唯有风声依旧。

宜阳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全凭一股意念在支撑。她机械地、一遍遍地用微不可察的气音呢喃着：“不准死……不准死……”

突然，她一直紧紧握着的、沈玠那只冰冷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动作是如此微小，轻微得如同蝴蝶振翅，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宜阳感受到了。

她所有的疲惫和困顿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只手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她不敢动，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可能是幻觉的微小反应。

等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在她的凝视下，沈玠的食指指尖，又极其缓慢地、用尽全部力气般地，轻轻勾动了一下，恰好触碰到她掌心被指甲掐出的伤痕。

微乎其微的动作。

却如同暗夜中划过的第一道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切地照亮了她几乎沉沦到底的绝望。

宜阳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但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这一次，是希望的泪水。

他听到了。 他还在挣扎。 他答应她了。

微光虽弱，却不曾熄灭。

长夜依旧漫漫，但至少，他们一起，迎来了第一丝挣扎而出的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