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执鞭未敢停（2/2）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做不来。

陈玄看着她那双清澈眸子里流露出的真切慌乱，心中了然。

这位林姑娘，对自己那一身才学，向来自负。

可这份自负，是放在诗词唱和，与人比斗上的。

让她去当一个启蒙先生，从最基础的“天地玄黄”教起，她反而没了底气。

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话锋却是一转。

“哦？”

“外界皆传，荣国府的林姑娘诗词冠绝，才思敏捷，堪为京中闺阁翘楚。”

“贫道原以为，教一个懵懂丫头识几个字，于林姑娘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审视，上下打量着林黛玉。

“莫非……是贫道听信了传言，想错了？”

这话一出，林黛玉那点子慌乱，瞬间就被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给顶了回去。

什么叫想错了？

这是瞧不起谁呢！

她那点小性子，这会儿全化作了熊熊燃烧的好胜心。

“仙师！”

她猛地站直了身子，下巴微微抬起，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既如此说，黛玉若再推辞，倒真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不就是教个丫头认字么！”

她伸出纤纤玉指，遥遥一点旁边已经吓傻了的炒豆儿。

“这先生，我当了！”

“仙师只管瞧好。”

“不出三月，黛玉定还你一个识文断字，能帮你分清《南华经》与《山海图》的小才女！”

那双刚刚还泪眼婆娑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彩。

陈玄看着她那副斗志昂扬的模样，唇边终于漾开一抹真切的笑意。

如冰雪初融，清隽温和。

他微微颔首，冲着林黛玉，竟是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

“那便，有劳林先生了。”

“恭喜林先生，今日喜得佳徒。”

林黛玉被他这声“林先生”叫得一愣，随即那张好不容易板起来的小脸，再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脸颊绯红，眼波流转，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委屈模样。

一旁的炒豆儿，直到此刻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她要跟着林姑娘读书了？

那个天上仙女一般的林姑娘，要当她的先生？

炒豆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几乎要晕过去。

她连忙“噗通”一声跪下，冲着林黛玉就磕头。

“奴婢……奴婢给先生请安！”

自此之后，这登仙阁，便又换了一番光景。

林黛玉再来，便有了正大光明的由头。

她也不必再去荣国府那边，跟着姐妹们一起做针线、学规矩了。

每日上午，她都会准时带着紫鹃，提着一个小小的书篮，来到这登仙楼。

楼上，依旧是那般清静。

陈玄依旧是临窗而坐，或看书，或打坐。

而另一边，则摆上了一张小小的书案。

林黛玉坐于案前，手执一根细长的戒尺，神情专注而认真。

炒豆儿则是正襟危坐，手里捧着一本《三字经》，跟着先生，一字一句，摇头晃脑地念着。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