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除夕夜的誓词（2/2）

轮到铁柱了。他蹭地站起来，像半截铁塔，黑脸上泛着红光，他没啥文化，话也直：“俺铁柱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以前当胡子，就是为了口饭吃，活得不像个人样！”他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杨帆，“现在，跟着排长，俺知道了，咱爷们还能这么活！打鬼子，护着老百姓！俺铁柱跟定排长了！就一个念头，跟着排长，把鬼子都撵出去！让咱们的后人，再不用像咱们这样，钻山沟，当土匪！能挺直腰杆做人！”

他的话掷地有声，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层层波澜。好多人都跟着点头。坐在角落的石头，被火光映得脸颊微红，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楚：“我……我的枪，保护大家。谁欺负咱们，我就打谁。”

新加入的大壮和根生互相看了一眼，也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拘谨，但眼神很亮。大壮先开口，带着浓重的口音：“感谢长官……不，感谢排长和各位弟兄收留！俺们没啥本事，就有把子力气，跟定队伍了！杀敌！报仇！”根生用力点头：“对！报仇！让王扒皮那样的，都绝种！”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杨帆身上。杨帆缓缓站起身，走到篝火旁，跳动的火焰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他看着这一张张寄托着生存希望和复仇火焰的面孔，胸腔里有一股热流在涌动。

“弟兄们，”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刚才大家的话，我都听见了。想家，想报仇，想吃饱饭，想活出个人样……这都没错！这都是咱们爷们该有的念想！”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锐利：“这世道，不让咱们安生过日子，鬼子、汉奸，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咱们退一步，就是万丈悬崖，就是家破人亡！咱们没得选，只能拿起枪，跟他们干！”

“我杨帆，没啥大本事。”他环视众人，语气诚恳，“但今天我在这儿，对着这火，也发个誓：我带着大家，第一，是要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让咱们这群人都能活下来！第二，是要活出个人样，不是任人宰割的牲口，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第三，”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就是要跟小鬼子干到底！只要还有一个喘气的，就不能让他们安生！总有一天，要把这群狗娘养的，彻底赶出中国！让咱们的爹娘坟头，能清清静静！让咱们的后代，能堂堂正正地说自己是中国人！”

篝火噼啪燃烧，映照着每一张激动而坚定的脸庞。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却最滚烫的誓言，在这风雪交加的除夕夜，在这偏远的山寨里，汇聚成一股无声却磅礴的力量。

“干到底！”“把鬼子赶出去！”不知是谁先低吼了一声，接着，更多的人跟着喊起来，声音不大，却像压抑的雷声，在胸膛里轰鸣。

一碗稠粥，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一番誓言，却点燃了心中的火焰。这支从血火和磨难中挣扎出来的队伍，在这一刻，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声的蜕变。思乡的愁绪与复仇的怒火，求生的渴望与坚定的信念，如同钢铁与炉火，在这个特殊的夜晚，彻底熔铸在了一起。

士气，在凛冽的空气中，攀升到了顶点。所有人都明白，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但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茫然和恐惧，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经历过生死、明确了目标后才有的沉稳和锋芒。

雪，还在下。风，还在刮。但山寨里那团篝火，却烧得前所未有的旺，仿佛要将这漫天的风雪，都映照成黎明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