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我不是来当祖师爷的(2/2)
那是墨七弦当年拒绝全球科技巨头收购她研发团队时,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全息录像早已销毁,档案也被封存,理论上不可能流传至此。
可现在,它从地砖里响了起来。
不只是他听见了。
所有人都听见了。
风停了,灯晃了,连发电机的转速都似乎随那声音共振了一下。
小石头仰头望着那盏摇曳的油灯,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她把道理藏进了金属,把信念埋进了大地,只等一颗愿意创造的心,轻轻触碰。
人群开始骚动,不再是恐惧,而是某种压抑已久的愤怒与觉醒交织的情绪。
断秤翁脸色铁青,手中戥子狠狠砸向最近的一块砖:“妖言惑众!给我毁了这邪阵!”
可就在他动作将成未遂之际——
不远处的巷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群孩童默默走了进来。
他们衣衫褴褛,有的赤脚,有的头上还缠着草药包,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小东西:铁丝绕成的圈、破碗底粘着磁针、还有一人捧着用竹筒和铜片拼成的嗡嗡作响的盒子。
他们一句话没说,只是安静地站到了断秤翁面前,挡住了他的路。
而领头的那个小女孩,轻轻举起手中的装置,对准了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那是一个简陋到极点的仪器。
但谁都看得出,它是用来测量什么的。
心跳。人群哗然,如沸水泼雪。
断秤翁的手僵在半空,那杆鎏金戥子距地砖仅寸许,却再落不下去。
他面前站着十几个孩子,瘦小、脏污,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暗夜里点燃的火种。
他们手中托着奇形怪状的装置——铁丝弯成回路,破碗底粘着锈迹斑斑的磁针,竹筒裹着铜片嗡鸣不止。
最前头的小女孩将手中仪器轻轻对准他的胸口,声音稚嫩却坚定:“先生,试试看。”
那是“心跳记录仪”。
小石头依照墨七弦遗留的电路图简化而成的玩意儿:一根压电片感知脉动,导线连着一颗废旧灯珠,心跳一次,光闪一记。
简陋到滑稽,可当断秤翁颤抖着伸手,任那冰冷金属贴上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时——
灯光亮了。
一下,又一下,稳定而急促,像春雷滚过干涸的土地。
他瞳孔骤缩,呼吸一滞。
这频率……他认得。
不是账本上冷冰冰的“认知单位”,也不是《万技定价录》里条分缕析的“知识折损率”。
这是三十年前,他在漏雨的阁楼里通宵绘制第一张机关草图时,指尖发烫、血脉奔涌的节奏;是妻子掀翻油灯骂他“疯子”时,他笑出声却仍死死护住图纸的心跳;是他第一次看到徒弟独立造出走马灯,眼眶发热的那一瞬搏动。
原来,他曾如此炽热地爱过“创造”本身。
一滴浊泪猝然滑落,砸在熔铜般的地砖上,蒸发成微不可察的一缕白烟。
“我……”他嗓音嘶哑,像是从铁锈中挤出,“我称了一辈子价,竟不知……心,才是唯一的度量衡。”
没人回应他。
孩子们只是静静站着,灯光随他们的呼吸明灭,像一片微缩的星河。
发电机仍在转动,皮带吱呀,共享油灯的火苗微微摇曳,映照出每一张脸上的光与影。
三日后,洛阳百工坊外鼓声震天。
断秤翁立于高台,身后四名账房捧着《万技定价录》全卷,脸色苍白如纸。
他亲手将所有账册投入火盆,火焰腾起,灰烬纷飞,如同被焚毁的旧秩序残魂。
接着,他解下腰间最后一杆鎏金戥子,连同历代传下的十八枚精钢砝码,尽数投入熔炉。
铜汁沸腾,青焰升腾。
三日三夜后,一套崭新的教具出炉:齿轮组以“力矩平衡”为刻度,杠杆尺上镌刻“转速比”,游标卡尺内嵌磁阻传感器——皆可徒手操作,无需文字说明。
他亲自命名为“衡心尺”,赠予东市露天学堂。
告别信只有一句:“我以为我在称知识,其实我一直称的是自己丢掉的东西。”
当晚,小石头蹲在学堂泥墙前,用一块碎石缓缓刻下第一行字。
石屑簌簌落下,月光洒在新痕上,清冷而庄重。
“所学非我有,惟传者得永生。”
风掠过棚顶,发电机轻响,仿佛某种古老协议正悄然闭合。
而在千里之外的南方荒岭,墨七弦长眠的坟茔深处,那枚埋于地脉节点的星髓灯晶体,忽然泛起最后一道幽蓝光芒。
系统日志无声更新:
【文明编码协议】完整性:98.7%
剩余任务:等待下一个‘心跳同步者’
光晕渐弱,最终归于沉寂。
大地之下,无数微型共鸣体静默蛰伏,如同沉睡的神经网络,只待下一颗炽热跳动的心脏,重新唤醒跨越时空的知识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