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断头饭里的密码汤(2/2)
吴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身体猛地前倾,手铐撞击桌面发出“铛”的一声轻响。“郑律师!我是冤枉的!我是被逼的!都是汪宏伟!还有…还有他们!”他语速极快,声音带着哭腔和神经质的颤抖,“他们逼我签字!逼我放行项目!逼我拿那些钱!我不拿不行啊!他们会弄死我的!郑律师,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脱罪!”
郑天明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吴副市长,法律讲求证据。您说被胁迫,是否有具体的证据?比如录音、录像、威胁性的书面材料?或者直接的目击证人?仅凭口供,缺乏有力佐证,法庭很难采信。”他的话语冰冷得像一条法律条文,瞬间浇灭了吴桐一部分希望。
“没…没有直接的…”吴桐的脸色更白了,眼神慌乱地瞟了一眼门口站岗的民警,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嘶吼,“这种事怎么可能留证据?汪宏伟那王八蛋做事滴水不漏!他们势力太大了!郑律师,你得帮我想办法!找证人!对!找证人!那些经手项目的…还有…”
“吴副市长,”郑天明打断了他近乎狂乱的呓语,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您的心情我理解。但作为您的律师,我需要的是事实和依据。这样,关于您被指控的经济问题,我们暂时搁置,重点梳理您所谓的‘被胁迫’情节。您刚才提到了‘他们’,除了汪宏伟,具体还有哪些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对您实施了何种具体的胁迫行为?请您务必回忆清楚每一个细节!这关系到辩护策略的核心!”
郑天明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镜片死死锁住吴桐,仿佛要将他内心的恐惧和秘密全部挖出来。“细节!我需要最精确的细节!时间!地点!人物!动作!言语!一个字都不能错!这是翻盘的唯一机会!”
吴桐被郑天明那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看得心头发毛,同时也被“翻盘唯一机会”这几个字点燃了最后的希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回忆,断断续续地描述:“具体时间…记不太清了,应该是…去年六月左右…汪宏伟把我叫到他郊区的私人会所…那地方叫‘云水涧’。当时在场的…还有…还有…”
他卡壳了,眼神惊恐地闪烁着那个禁忌的名号,嘴唇哆嗦着,却怎么也吐不出那三个字。巨大的恐惧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
郑天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审视取代。他放缓了语气,如同在诱导一个受惊的孩子:“没关系,慢慢想。除了汪宏伟,在场的还有什么特征的人?称呼?职位?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物品让你印象深刻?”
吴桐混乱的大脑急速运转,突然,一个模糊的影像闪过:“有…有一个人!坐在角落阴影里…汪宏伟对他很恭敬…他…他手上戴着一枚戒指!很特别的戒指!黑玉的,上面好像…好像镶嵌着一只很小的金燕子!对!金燕子!当时包厢灯光暗,但我瞥见了!那戒指很邪门!”
“金燕子戒指?”郑天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迅速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录了几笔。
就在这时,看守所民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刻板而冷漠:“律师会见时间到!请律师离开!”
“这么快?”吴桐失声叫道,眼中满是惊慌和不甘。
郑天明合上笔记本,动作利落地起身,抓起脚边的公文包。他没有再看吴桐,只是在转身离开前,以极其轻微、只有吴桐能捕捉到的幅度,对着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同时嘴唇极其快速地无声翕动了一下,吐出了两个字的口型。
吴桐死死盯着他的嘴唇,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了。
那口型分明是——
“闭嘴。”
郑天明大步走出了会见室,铁门在身后关上,留下吴桐一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冻住的冰雕。郑天明最后那无声的“闭嘴”,像一把冰冷的钢锥,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彻底扎碎!那不是来救他的!那是来警告他的!或者说,是幕后的人通过律师的嘴,向他传达最后的通牒:闭嘴!把所有的秘密,特别是关于那只“堂前燕”的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否则…
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之前还在幻想律师是救星,现在看来,更像是黑白无常派来的勾魂使者!他完了!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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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间冰冷压抑的审讯室。
吴桐如同行尸走肉般被带回来,重新按在了那把象征着囚徒身份的金属椅上。他的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一片死灰,身体微微佝偻着,仿佛比进去见律师前又苍老了十岁。郑天明最后那无声的“闭嘴”二字,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灼烧出绝望的印记。希望之光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沉重的枷锁。
主审检察官和老田早已回到原位。老田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吴桐失魂落魄的脸,最后落在了那摆在小桌板上的不锈钢餐盘上。
饭菜早已凉透。白米饭凝结成块,失去了热气腾腾时的柔软光泽。那块油亮的红烧肉,此刻凝固着白腻的油花,像一块冰冷的化石。最扎眼的还是那只肥嘟嘟的大鸡腿,黄澄澄的皮冷硬地收缩着,油腻腻地粘在盘子里,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油脂和冰冷的怪异气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扭曲。冰冷的金属椅,冰冷的饭菜,冰冷的空气,还有吴桐胸腔里那颗冰冷绝望的心。之前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仿佛耗尽了这具躯体最后的气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和麻木。
老田没有立刻开口。他甚至没有看吴桐,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刚才一直在翻阅的卷宗,翻到某一页,用他那略显粗糙的手指,沿着某一行字缓缓划过,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在死寂的审讯室里被无限放大,像钝刀子割着神经。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或许更久。直到吴桐那死灰般的眼神开始出现一丝空洞的茫然,老田才放下卷宗,抬起头,目光再次平静地落在吴桐脸上,以及那份彻底冰冷的饭菜上。
他的声音不高,平稳得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吴桐同志,”他还是用了这个称呼,平淡无奇,“律师见完了?挺好,法律赋予你的权利,我们肯定保障。”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吴桐那双失焦的眼睛:
“现在,我们回到正题。刚才你说到了汪宏伟,说到了‘堂前燕’。”
提到“堂前燕”三个字时,吴桐的身体明显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瞳里瞬间掠过无法掩饰的巨大恐惧!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
老田仿佛没看见他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甚至带着点“循循善诱”:
“你说你是被逼的?被汪宏伟逼?被‘堂前燕’逼?好,那我们换个角度聊聊。”他从摊开的卷宗里,抽出一张照片,轻轻推到桌板边缘,正对着吴桐的视线。
照片上,是一处极其奢华的私人会所内景。巨大的水晶吊灯,猩红的地毯,昂贵的红木家具。照片的重点,是背景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油画。油画的内容有些抽象,但居中位置,却清晰地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燕子!燕子周围,是云雾缭绕的宫殿廊檐剪影!
“眼熟吗?”老田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冰锥刺入骨髓,“去年六月十七号晚上,汪宏伟在‘云水涧’私人会所设宴款待重要客人。这是当晚会所内部的装饰画。这只燕子…啧啧,画功不错,飞得挺高,都快飞到皇宫屋檐上去了。”
吴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照片上那只振翅欲飞的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