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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申时将近 与 暗流交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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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沈醉突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张宗兴不是莽夫。他如果要拼命突围,不会选在闸北那种四通八达的地方,更不会搞出这么大动静让我们知道。”

他猛地转身:“通知闸北的人,分一半人手继续搜捕,但不要被拖住。剩下的人,包括预备队,全部向九号码头区域靠拢!重点监控所有停泊的船只,特别是……货轮!”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过于关注客轮和客运码头,忽略了那些笨重、肮脏但更容易藏身的货轮。

“还有,”沈醉补充道,眼神阴鸷,“联系水警,让他们派两艘巡逻艇在九号码头上下游待命。一旦有船只未经检查擅自离港……立即拦截!”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九号码头这张无形的网,在最后时刻,收得更紧了。

……

下午三点三十五分。

赵铁锤和阿明终于从恶臭的排水渠钻出,出现在外白渡桥下游一处荒废的小码头。两人浑身湿透,沾满污泥,搀扶着的弟兄已经彻底昏迷。

但他们的眼睛亮了起来——前方江面上,大约三百米外,一艘漆着“大来号”字样的旧货轮正静静地停泊着,烟囱冒着淡淡的黑烟,似乎在等待什么。

“就是它!”阿明低声道,“老海狼说的,船尾悬挂一面绿色小旗的就是接应信号。”

赵铁锤眯起眼睛,果然看到“大来号”锈迹斑斑的船尾栏杆上,系着一面不起眼的绿色三角旗。

“怎么过去?”

赵铁锤看着浑浊的江水。游泳过去不现实,弟兄昏迷,他自己也有伤。

阿明环顾四周,突然眼睛一亮:“看那边!”

不远处,一艘破旧的舢板系在木桩上,船上一个老渔夫正慢吞吞地收拾渔网。阿明快步走过去,掏出几块银元,低声说了几句。

老渔夫看了看他们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银元,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默默地点了点头。

三人上了舢板,老渔夫一言不发,摇动双桨,小船晃晃悠悠地朝着“大来号”驶去。

江风拂面,带着咸腥的气息。赵铁锤回头望了一眼外滩方向那些巍峨的建筑,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三点四十分。

还有五分钟。

……

九号码头,三号浮筒。

苏婉清看了一眼怀表:三点四十二分。亨利警官的人依然没有出现。

她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不能再等了。

“下车,跟着我。”

苏婉清果断道,率先推开车门。婉容和小野寺樱搀扶着伪装后的雷震,紧跟其后。

四人混入排队等待登船的人群——这是一艘即将开往香港的客轮“皇后号”,登船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巡捕、海关人员正在逐一检查行李和证件。

苏婉清带着三人排在队伍中段。她注意到,检查格外严格,几个穿着海关制服但眼神锐利的人明显是军统假扮的,正仔细核对每一张脸。

队伍缓慢前进。三点四十四分。

就在即将轮到他们时,一个穿着海关制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突然指向雷震:“这个人,脸色不对,带过来单独检查!”

两名“海关人员”立刻上前。小野寺樱下意识地挡在前面,用生硬的中文道:“他……我父亲,病重,需要马上上船……”

“病重?”那中年男子冷笑,“我看是装的吧?带走!”

周围排队的人群一阵骚动。婉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手枪,被苏婉清用眼神严厉制止。

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只见一名穿着法租界巡捕房高级警官制服、留着八字胡的法国人带着几名巡捕快步走来,正是亨利警官。

他看了一眼紧张的局面,对那名中年“海关官员”用流利的法语说道:

“这几位是法租界的重要人士,有特殊通行许可。你们的检查已经越权了。”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刚想反驳,亨利已经将一份盖着法租界工部局大印的文件拍在他面前:“看清楚。或者,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你们的沈处长,问他是不是想引发外交事件?”

这话说得极重。中年男子接过文件扫了一眼,又看了看亨利身后全副武装的巡捕,脸色青白交替,最终不甘心地挥了挥手:“放行!”

苏婉清暗暗松了口气,朝亨利点了点头。

亨利面无表情,只是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四人迅速通过检查口,走上通往“皇后号”的舷梯。婉容回头看了一眼码头上汹涌的人潮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心中默默祈祷。

三点四十五分整。

“皇后号”的汽笛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登船口开始缓缓关闭。

然而,张宗兴和赵铁锤都还没有出现。

……

“大来号”货轮,锈迹斑斑的甲板上。

赵铁锤和阿明刚将昏迷的弟兄安置在货舱一角,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舷梯传来。两人立刻戒备地举起枪。

上来的是个穿着船长制服、满脸络腮胡的粗壮汉子,他看到赵铁锤,立刻用广东话低声道:“系唔系赵生?我系‘大来号’船长,阿强。司徒先生吩咐我接应你哋。”

“系我。”赵铁锤用生硬的粤语回道,“仲有两个人未到。”

阿强船长看了一眼怀表,眉头紧锁:

“三点四十五分了。我哋嘅船三点五十分必须起锚,潮水唔等人。而且……”他指了指码头方向,“水警嘅巡逻艇已经开过来了。”

赵铁锤冲到船舷边,果然看到两艘挂着青天白日旗的水警巡逻艇正从上下游同时向“大来号”驶来,艇上的机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妈的!”赵铁锤一拳砸在锈蚀的栏杆上。

就在这时,阿明突然指着码头方向:“锤子哥!看那边!”

只见码头栈桥尽头,两个浑身污泥、气喘吁吁的身影正拼命朝这边挥手——正是张宗兴和另一名“暗火”弟兄!他们身后不远处,几名黑衣追兵已经出现!

“系张先生!”阿强船长也看到了,当机立断,“放软梯!快!”

一条绳索软梯从船舷抛下。张宗兴两人冲到栈桥边缘,毫不犹豫地纵身跃起,抓住摇晃的软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站住!”追兵已经赶到栈桥,举枪射击。

子弹打在船舷和江面上,溅起火星和水花。阿强船长怒吼:“起锚!开慢车!”

“大来号”的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船身开始缓缓移动。

张宗兴爬到一半,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小腿飞过,带起一溜血花。他闷哼一声,却丝毫不敢停顿,用尽最后力气攀上船舷,被赵铁锤和阿明一把拉了上来。

“兴爷!”赵铁锤看到张宗兴腿上的伤,眼睛都红了。

“没事,皮外伤。”张宗兴喘着粗气,立刻问道,“婉容她们呢?”

“应该已经上了‘皇后号’。”赵铁锤指向不远处那艘已经开始缓缓离港的白色客轮。

张宗兴望过去,正好看到“皇后号”上层甲板的栏杆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朝这边张望——是婉容!她身边站着小野寺樱和苏婉清!

两艘船,在浑浊的黄浦江上,一前一后,向着吴淞口方向驶去。

“追!不能让他们跑了!”码头栈桥上,沈醉脸色铁青地赶到,眼睁睁看着两艘船逐渐远离。他一把抓过对讲机,几乎是在咆哮:“水警!立即拦截‘大来号’和‘皇后号’!重复,立即拦截!”

江面上,两艘水警巡逻艇加速驶来,艇上的扩音器发出刺耳的警告:

“前面的船只立即停船接受检查!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大来号”和“皇后号”都没有理会,反而加快了速度。

一场江面上的追逃,就此展开。

夕阳西下,将黄浦江染成血色。汽笛声声,如同这个时代悲壮的注脚。

张宗兴站在“大来号”剧烈摇晃的船尾,望着身后逐渐远去的上海滩,那座他奋斗过、挣扎过、爱过也恨过的城市,正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但他知道,真正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香港在前方。

历史在身后。

而他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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