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交托任务(1/2)
佣兵工会“紧急会议室”那扇由厚重橡木制成、边缘包裹着冰冷黑铁的门扉,在身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缓缓合拢,仿佛将刚才那场决定王国命运走向的谈话彻底封存。门内,是足以撼动大陆根基的秘密与凝重;门外,是一条铺着暗红色旧地毯、一直延伸至幽暗深处的长廊。
雷恩、艾吉奥和莉娜,跟随着沉默如磐石的老疤,行走在这条寂静得令人心悸的走廊里。与大厅那种充斥着汗味、酒气与豪言壮语的粗犷世界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带着旧羊皮卷、干燥蜂蜡以及一种属于岁月和权力的沉甸甸的肃穆感。墙壁两侧,悬挂着历代着名佣兵的肖像画,画中人或身穿重甲,或披着法师长袍,眼神锐利,仿佛依旧在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后辈。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巨大的、经过处理的兽类头骨、锈迹斑斑但依旧能感受到昔日荣光的战旗,以及装在玻璃匣子里的、造型奇异的古代兵器残骸。每一件物品,似乎都承载着一段血腥而荣耀的往事。
艾吉奥天性中的好奇让他忍不住左右张望,目光在一柄镶嵌着巨大蓝宝石(虽然已经黯淡)、却布满裂纹的双手剑上流连,又在某个眼神阴鸷、脸上带着交叉疤痕的佣兵画像前打了个寒颤。他刚想低声对雷恩说些什么,走在前面的老疤仿佛脑后长眼,头也不回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那严厉的气场瞬间让艾吉奥把话咽了回去,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
莉娜则更加紧张。她双手紧紧环抱着那个装有古老卷轴的皮质圆筒,仿佛抱着一个随时可能惊醒的噩梦。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她既担心着躺在医疗室里生死未卜的哥哥塔隆,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些散发着刺鼻药水味的手术器械和医师们严肃的面孔;又为即将到来的、面对工会最高层的详细问询而感到惶恐不安。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药剂师学徒,何曾想过会卷入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件之中?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虚浮而不真实。
雷恩走在最后,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平视着老疤宽阔而略显佝偻的背影。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条绷得如同刀削,微微握拳的双手显示他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将鹰爪山脉深处的恐怖发现、那张可能引发灾祸的古老卷轴,以及所有关于灰衣人和深渊召唤的可怕推断,全盘托付给工会,这无疑卸下了压在他心头最沉重的一块巨石。但与此同时,一种新的、更加复杂的情绪在滋生——他们不再仅仅是独立自主的佣兵小队,他们的命运,从此刻起,将与佣兵工会这个庞然大物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这既是庇护,也是一种无形的束缚,意味着他们必须承担起由此带来的、更直接也更不可预测的责任。
老疤在一扇没有任何装饰、仅用一块黄铜牌标注着“问询室—甲字”的深色木门前停下脚步。他掏出一把造型奇特、钥匙齿复杂无比的黄铜钥匙,插入锁孔,伴随着一阵细微的机括转动声,门锁被打开。
“进去等着。”老疤的声音依旧干涩,没什么情绪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不要随意走动,不要交谈。长老和执事处理完紧急事务后会过来。”他侧身让开通道,指了指房间内部,“里面有水和简单的食物,需要什么按墙上的铃。”说完,他便如同生了根的铁杉木,双手抱胸,背靠着门对面的墙壁站定,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半开半阖,仿佛在假寐,但那若有若无锁定在三人身上的气息,让人毫不怀疑任何异动都会招致雷霆般的反应。
三人依言走进问询室。房间比之前的紧急会议室更小,陈设也更为简洁,甚至可以说刻板。一张光秃秃的长条木桌,四把没有任何软垫的高背硬木椅,墙角有一个放着陶制水壶和几个木杯的矮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墙壁是未经粉刷的粗糙石壁,冰冷坚硬,没有任何装饰或窗户,唯一的照明来自屋顶镶嵌的一盏魔法灯,散发出稳定而略显苍白的冷光,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给人一种无所遁形的心理压迫感。
他们各自拉开椅子坐下,木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谁也没有去动墙角的饮水,饥饿感在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似乎也被暂时遗忘了。沉默如同浓稠的液体,在房间里蔓延、沉淀。只有彼此尽量压抑的、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艾吉奥因为不安而偶尔用指甲刮擦木质桌面的细微声响,清晰可闻。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这密闭的空间和凝重的气氛无限拉长。每一分钟都像在沙漏中缓慢滴落的铅粒,沉重而煎熬。艾吉奥如坐针毡,身体不安分地扭动着,目光在光秃秃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逡巡,似乎想找出点有趣的东西。莉娜低着头,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尖用力到泛白,心中默默祈祷着塔隆能够挺过难关。雷恩则背靠椅背,闭着双眼,看似在养神,实则脑海中如同暴风过境,飞速地回放着从踏入鹰爪山脉开始的每一个片段——森林边缘不自然的枯萎、遗迹入口的隐蔽与古老、通道中粗糙的陷阱、实验室里刺鼻的气味、碎骨那扭曲疯狂的身影、毒雾爆开的瞬间、塔隆倒下时沉重的闷响、祭坛上诡异的符文、笔记中亵渎的图解、卷轴上那精密而古老的图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梳理乱麻一样,将这些纷乱的记忆碎片整理成清晰、连贯、客观的叙述,确保在稍后至关重要的问询中,不会因为紧张或遗漏而出现任何差错。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或许更久,在这片绝对寂静中,时间感已然模糊。门外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以及几声压低的、听不真切的交谈。
门被推开,“战锤”奥森长老和“银狐”哈里斯执事走了进来。奥森长老依旧如山岳般沉凝,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三人,目光中少了几分会议初始时的审视与压迫,多了些许对年轻后辈历经磨难后的缓和与……不易察觉的期许。哈里斯执事则直接走到木桌的主位坐下,将随身携带的皮质笔记本和那副精致的水晶放大镜轻轻放在桌面上,动作一丝不苟。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位穿着工会标准文职人员灰色制服、面容稚嫩却表情严肃的年轻书记员,他怀里抱着一叠厚厚的、边缘泛黄的羊皮纸和几支削尖的黑色羽毛笔。
“开始记录。”哈里斯执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入主题。“雷恩,作为‘晨风之誓’小队队长,请你以时间顺序为轴,详细、客观、且务必完整地叙述你们此次前往鹰爪山脉,探索标记为‘鹰巢了望塔’遗迹的全部经过。从接受任务、途中发现异常开始,到进入遗迹内部、遭遇各类敌人、进行战斗、发现关键物品与情报,直至最终撤离并返回工会。叙述的重点在于:遗迹内部的具体环境结构与异常之处;遭遇的所有敌人,特别是那个自称‘碎骨’的变异地精炼金术士的外形特征、所使用的炼金术手段、其言语中透露的任何信息;以及,所有你们发现的物品、残留的痕迹,和基于这些发现你们自身所作出的任何推断。记住,不要凭借主观臆测,但也不要遗漏任何你认为微不足道的细节,哪怕是一块石头的异常颜色,或者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无形的压力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将这间小小的问询室填满。雷恩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份沉重与悸动压下,然后睁开双眼,迎上哈里斯执事那双隐藏在镜片后、仿佛能洞悉灵魂深处的冷静目光。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开始用尽可能平稳、清晰的语调进行叙述。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伴随着书记员手中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过的、持续不断的沙沙声,如同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冒险谱写冰冷的注脚。他从工会任务板前那个看似普通的F级清理任务开始讲起,描述了前往鹰爪山脉途中,在森林边缘发现的、不同于寻常枯萎病的腐败植被;讲述了如何追踪那些行为怪异、眼中带着红芒的地精足迹,最终找到那个被藤蔓和碎石半掩的、透着古老与不祥气息的遗迹入口。
随着他的叙述,遗迹内部阴森的环境、粗糙却有效的陷阱、那些被腐化力量扭曲、变得更具攻击性和疯狂的地精与巨鼠……一一呈现在听者面前。当他讲到深入核心区域,遭遇那个外形恐怖、融合了机械与血肉、自称“碎骨”的变异地精炼金术士时,连奥森长老环抱在胸前的双臂都不自觉地放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雷恩详细描述了“碎骨”那癫狂的言行,它提到的“主人”和“被抛弃者”的只言片语,它使用的各种诡异炼金道具,特别是那致命的、混合了腐蚀与神经毒素的绿色毒雾炸弹。讲到塔隆为了保护他和艾吉奥,怒吼着用宽阔的后背硬生生挡住毒雾爆发的核心,那庞大身躯在腐蚀性能量中颤抖却屹立不倒的悲壮场景时,雷恩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压抑的颤抖和深切的愧疚。莉娜忍不住别过头,眼圈微红,艾吉奥也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继续讲述了莉娜在关键时刻爆发出的火焰法术,艾吉奥如何利用速度与灵巧,在生死一线间发动致命一击,以及最终在“碎骨”那混乱不堪的巢穴中,发现那本记载了亵渎知识与深渊召唤仪式的硬皮笔记,以及艾吉奥从工作台裂缝里摸出这张古老卷轴的经过。
在他叙述的过程中,哈里斯执事偶尔会抬起手,用平静无波的声音打断,提出一些极其精准、直指核心的问题:
“你能否再回忆一下,‘碎骨’提及‘主人’时的具体语气和语境?是敬畏,恐惧,还是怨恨?”
“那种绿色毒雾,除了强烈的腐蚀性,受害者是否出现肌肉痉挛、幻觉或者生命力被抽取的迹象?”
“祭坛上那些符文,你能用木炭在草纸上大致临摹一下吗?不需要精确,只需轮廓。”
“卷轴被发现时,是平整折叠,还是卷起?周围是否有其他物品,比如粉末、容器或者特殊的刻痕?”
每一个问题都像手术刀,精准地剥离出更深层的信息。雷恩都凭借着自己出色的记忆力和观察力尽力回答,莉娜和艾吉奥也会在一旁小声补充他们各自注意到的细节,比如莉娜注意到毒雾中有微弱的硫磺味,艾吉奥则记得工作台裂缝边缘有一些新鲜的刮痕。
当雷恩的叙述最终指向那张古老卷轴,并基于索菲亚老师的初步判断和自身的观察,推测其可能与矮人失落的封印体系有关,甚至直接关联到石拳矿坑的污染源头时,哈里斯执事镜片后的目光明显亮了一下,但他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没有打断,只是示意书记员务必记录详尽。
整个问询过程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期间书记员更换了一次墨水,矮柜上的水壶也早已冰凉。当雷恩终于用一句“我们抬着塔隆,一路不敢停歇,直接返回了工会”作为结尾时,感觉自己的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精神上也涌起一股强烈的虚脱感。
哈里斯执事缓缓合上自己那本写满了密麻麻符号和关键词的笔记本,看向一直沉默倾听、但眼神始终锐利如鹰的奥森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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