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桂落处有玄机(1/2)
沈令薇踩着满地碎金似的桂花影子回正房时,裙摆上还沾着两瓣蜷曲的花瓣。她指尖捻起那点鹅黄,忽然想起方才在月洞门后听见的话,唇角弯起的弧度里便多了几分冷峭。
“姑娘,您瞧这桂花蜜酿得如何?”春桃端着新滤好的蜜水进来,玻璃盏里琥珀色的液体晃出细碎的光,“厨房特意加了您说的那味茯苓,说是安神。”
沈令薇接过盏,指尖触到微凉的玻璃壁,忽然笑出声:“春桃,你说这人要是心里揣着鬼,喝什么能安神?”
春桃正低头擦着案上的水渍,闻言手一顿,抬头见自家姑娘眉眼弯弯,眼底却没什么暖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大约……得把那鬼揪出来才能安神?”
“说得好。”沈令薇呷了口蜜水,甜香漫过舌尖,却压不住心头那点冷意,“有些人啊,总觉得暗戳戳地使绊子就能称心如意,却不知这侯府的地砖缝里,藏着多少双眼睛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小丫鬟怯生生的回话声,说是二房的三姑娘沈令瑶来了。沈令薇放下蜜盏,慢悠悠地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让她进来吧,正好我这儿有新酿的桂花蜜,给她也尝尝。”
春桃心里嘀咕,这位三姑娘自打上次落水的事被姑娘不动声色地怼回去后,好些日子没上门了,今儿怎么踩着点来了?她刚要应声,就见沈令瑶已经掀了帘子进来,身上穿了件藕荷色的软缎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二姐姐,听闻你昨日在园子里受了惊,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沈令瑶挨着炕沿坐下,声音柔得像棉花,“方才去给母亲请安,特意拐过来看看你。”
沈令薇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心里暗笑。这沈令瑶生得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可惜心眼比筛子还多。上次落水明明是自己失足,偏要往她身上引,如今倒好,还敢主动上门来探虚实。
“劳三妹妹挂心了,”沈令薇笑意盈盈地递过蜜盏,“不过是被只野猫惊了下,没什么大碍。倒是妹妹,近来瞧着清减了些,可是身子不适?”
沈令瑶接过蜜盏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下,她总觉得今日的沈令薇瞧着有些不一样,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光,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抿了口蜜水道:“许是前些日子贪凉,总有些倦怠。对了二姐姐,昨日你遇着的那野猫,可有伤着人?我听小丫鬟说,那猫瞧着凶得很呢。”
来了。沈令薇端着茶盏的手指轻轻叩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绕了这么大圈子,总算要说到正题了。
“说来也奇,”沈令薇故作疑惑地歪了歪头,“那猫看着凶,却没扑人,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惊着了,直往假山后头窜。我当时吓得慌,也没细看,倒是跟着的婆子说,好像瞧见假山石缝里藏着个黑影。”
沈令瑶的脸“唰”地白了,握着蜜盏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黑、黑影?二姐姐莫不是看错了?这侯府里怎么会有黑影?”
“谁知道呢。”沈令薇放下茶盏,语气轻飘飘的,“或许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躲懒,也或许……是别的什么。说起来,昨日三妹妹在哪儿呢?我记得你前几日还说想去园子里采桂花做香膏呢。”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刺在沈令瑶心上。她昨日确实去了园子,就在假山附近,本想看看沈令薇会不会中圈套,却没料到会闹出野猫的事。此刻被沈令薇冷不丁问起,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昨日身子不适,一直在房里歇着……”
“哦?是吗?”沈令薇挑眉,忽然提高了声音,“春桃,昨日你去厨房取蜜酿时,是不是瞧见三姑娘的丫鬟在园子里转悠?”
春桃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响亮地应道:“可不是嘛!我还问了句,那丫鬟说三姑娘让她看看桂花谢了没,想着今日来给姑娘送些新鲜的呢。”
沈令瑶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让丫鬟去探个风,竟然被人瞧得一清二楚。
沈令薇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那点郁气总算散了些。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付这种藏藏掖掖的货色,就得把话挑明了,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三妹妹,”沈令薇的声音缓了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这侯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你年纪小,不懂事,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提点你几句。”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沈令瑶发白的脸上:“昨日那野猫,究竟是真野猫,还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我心里有数。念在你我姐妹一场,这次我就当没看见。可若是再有下次……”
沈令薇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冷意,让沈令瑶打了个寒颤。她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蜜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二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妹妹知道错了。”沈令瑶声音发颤,再也装不出那副纯良的样子,转身就往外跑,连地上的碎片都忘了收拾。
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春桃忍不住拍手:“姑娘,您这招可真厉害!瞧把她吓的,我看她以后再也不敢作妖了!”
沈令薇却没笑,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玻璃,对着光看了看:“吓住她容易,可藏在她背后的人,才是真正麻烦的。”
春桃不解:“背后的人?难道不是三姑娘自己的主意?”
“她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沈令薇将碎玻璃扔进痰盂,发出清脆的响声,“上次落水,这次野猫,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撺掇。你想想,谁最盼着我出事?”
春桃仔细一琢磨,眼睛顿时瞪圆了:“难道是……大夫人?”
沈令薇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淡淡地说:“人心这东西,得慢慢品。咱们不急,有的是时间。”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管家嬷嬷亲自来了,说是老太太请沈令薇去正厅,说是宫里来了位贵人,指明要见见她。
沈令薇心里“咯噔”一下。宫里的贵人?她来侯府没几日,怎么会惊动宫里的人?
跟着管家嬷嬷往正厅走的路上,沈令薇脑子里飞速运转。她想起原主的记忆,沈家虽然是侯府,但在宫里并没什么过硬的关系,大夫人的娘家是礼部侍郎,也算不上顶级权贵。这突然冒出来的贵人,会是谁?
刚走到正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那声音清亮悦耳,带着股说不出的贵气。沈令薇定了定神,掀帘走了进去。
只见正厅上首坐着位穿明黄色宫装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明眸皓齿,顾盼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她身边站着几个宫女太监,个个敛声屏气,不敢有丝毫怠慢。
老太太和大夫人等人都陪着笑坐在下首,见沈令薇进来,老太太连忙招手:“薇薇,快过来见过端慧郡主。”
端慧郡主?沈令薇心里一动。她想起原主记忆里,这位端慧郡主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性子爽朗,颇得皇上喜爱,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她怎么会突然来侯府,还要见自己?
沈令薇依着规矩行礼问安,声音清脆,姿态得体。端慧郡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忽然笑道:“起来吧。早就听说沈二姑娘是个妙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令薇站起身,微微垂着眼帘:“郡主谬赞了,臣女蒲柳之姿,当不起‘妙人’二字。”
“哎,你这姑娘倒是谦虚,”端慧郡主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熟稔,“我问你,前几日在珍宝阁,用半块玉佩换了支凤凰步摇的,是不是你?”
沈令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原来是那天在珍宝阁的事被她知道了。她正想回话,就见端慧郡主眼睛一亮:“那支步摇是我先看上的,结果被你捷足先登,我还纳闷是谁这么有眼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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