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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双舌之辩:草原与中原的文明对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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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柄镶嵌着绿松石的弯刀劈开人群。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义军首领——李猛布满老茧的手掌上还沾着矿砂,腰间别着半截断裂的锁链。“去年腊月,就是这些戴毡帽的家伙烧了我们的冶铁坊!”他刀尖直指某个铁戎牧人颈间的狼牙项圈,“说什么协作,怕是又要骗走我们的‘冷锻甲’秘方!”刀锋掠过时,恰好削断空中飘落的榆钱,两半铜钱状的叶片旋转着坠入尘土。

阿依莎突然抓起地上一把混着铁砂的泥土:“看这褐铁矿里的赤色纹路!汉人懂得用磁石选矿,铁戎人知晓如何用马粪煅烧去硫——”她将泥土分成两把,突然又狠狠揉成一团,“就像漠南的沙与阴山的雪,分开来只会随风飘散,糅合了才能筑成抵挡风雪的城墙!”说着猛地将泥团拍在青石板上,竟隐约显出个太极阴阳鱼的形状。

第三节:玉佩的震慑

李猛踏着沉重的步伐向二人逼近,刀刃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刮擦声。他额头青筋暴起,赤红双目中翻涌着暴戾之气,刀尖随着手臂肌肉的震颤在空气中划出银亮弧光。围观百姓慌乱后退时撞翻了街边竹筐,腌菜坛子碎裂的声响让林衍喉结滚动,少年单薄的脊背已渗出冷汗,却仍倔强地张开双臂挡在阿依莎身前。

阿依莎纤长睫毛在面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她伸手按住林衍紧绷的肩头,指尖传递的温热让少年诧异地回头。党项女子鸦青色长袍被风掀起一角,腰间缀着的银铃却纹丝不动。当李猛高举长刀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时,她突然从颈间扯出细银链,镶嵌着和田青玉的坠牌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孔雀翎羽般的幻彩。

刀风掀动阿依莎鬓边碎发的瞬间,玉佩内层鎏金的西夏文突然在强光下显形。几个识得王族徽记的老者倒抽冷气,有人膝盖发软几乎跪倒。阿依莎指尖轻抚玉佩背面凹凸的狼首图腾,那是铁戎大汗亲卫才配镌刻的印记。她清冽嗓音穿透人群的骚动:“三年前兴庆府血夜,此物从五百具党项贵胄尸骸中完整带回。你们猜为何?”

李猛的刀刃悬停在阿依莎眉心三寸处,汗珠顺着刀脊滚落,在少女鼻尖碎成晶莹。突然有老妇哭喊:“是铁木真金帐的赦命符!”这声叫喊如同冰水浇入沸油,人群轰然炸开。几个铁匠铺学徒挤到前排,他们沾满煤灰的手指着玉佩边缘镶嵌的苍狼髌骨——那是铁戎贵族才被允许使用的装饰。

阿依莎突然翻转手腕,玉佩背面赫然露出汉字篆刻的“天下同安”。她指尖轻点徽记交接处细微裂痕:“大汗的后裔——天泰王子当年亲手折断的誓约,现在该由我们重新熔铸。”说着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狰狞的烙铁伤疤让林衍瞳孔紧缩——那正是西夏宫廷匠人特有的黥刑图案。

当啷一声,李猛的刀尖垂落在地。卖炊饼的瘸腿老汉突然捶胸痛哭:“我女儿被抢进斡脱商队那年,他们靴底也踩着这样的狼头!”人群如同被飓风席卷的麦浪,此起彼伏响起压抑多年的呜咽。阿依莎踏着满地腌菜汁向前,玉佩在她掌心如同燃烧的青色火焰:“当草原的鹰隼啄食羔羊,难道要等它们啄穿最后一具皮囊才懂得反抗?”

铁匠铺风箱的轰鸣不知何时停了,整条街只剩下玉佩银链碰撞的细碎清音。李猛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捂住眼睛,众人这才发现他左耳缺失的豁口——那是铁戎骑兵惩罚逃役者的标记。当第一个沾着面粉的手掌拍在染坊晾布架上,如浪潮般蔓延的击节声里,阿依莎悄悄将渗血的指尖藏进袖口,那里还缠着昨夜为制作传单被铁戎巡兵砍伤的绷带。

第四节:合作的曙光与潜在危机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李猛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长刀。刀柄上缠着的牦牛皮绳还在微微颤动,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上的狼头纹饰,青铜兽首在斜阳下泛着冷光。这个四十岁的铁戎匠作使抬眼望向阿依莎和林衍,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缓缓说道:“虽然我还是对你们有所疑虑”,他解下腰间缀着红珊瑚的皮囊,掏出半块断裂的玉佩,“但看在这块信物的份上,我暂时相信你们。”玉佩缺口处闪过奇特的金属光泽,与林衍颈间悬着的另半块严丝合缝,“不过——”他忽然握紧玉佩,指节发出脆响,“我会派亲卫日夜驻守匠作营,你们每旬都要向鹰房报备进度。”

阿依莎将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叩在鎏金腰牌上,清脆的响声在帐篷里荡开。她抚平绣着忍冬纹的袖口,琥珀色的眸子映着跳动的酥油灯:“三年前在碎叶城,令尊用这半块玉佩换了我父亲三箱精铁。”女商人从羊皮卷中抽出一张泛黄的契约,朱砂印鉴红得刺眼,“感谢你的信任,我们不仅会用火炮设计图证明诚意——”她抬手示意,帐外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驼铃声,“这二十峰白骆驼载着的乌兹钢锭,明日就会熔进你们的锻炉。”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祁连山巅时,匠作营已响起错落有致的锻打声。汉人老匠人握着卡尺,正将熟铁炮管的内径校准到分毫不差;蒙人学徒用牛骨制成的量角器,在沙盘上推演仰射角度。铁戎人赶着三百匹河西骏马踏尘而来,马背上驮着的不是惯常的羊毛,而是成捆浸泡过桐油的马皮。来自陕西的硝石匠在溪边架起十二连灶,青烟与蒸汽缭绕间,硫磺与木炭正按《武经总要》的秘方配比。当暮色染红党河,你会看见汉人铁匠用契丹文在模具刻下“天佑三年制”,而铁戎工匠正用汉语哼唱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然而在三十里外的黑水城,铁鹞子的重甲正映着寒月。年过五旬的秃发鲁千户将鎏金银壶重重砸在檀木案上,马奶酒泼湿了羊皮地图。“那些江南来的匠户竟敢教铁戎人铸炮!”他残缺的左耳随着怒吼不住颤抖——那是二十年前河西大战留下的勋章。十几个部落首领的佩刀同时出鞘,刀光映亮帐篷四壁挂着的虎皮与雕弓。“当年西夏人用旋风炮轰开兴庆府城墙的情形,诸位都忘了吗?”留着八字胡的副将突然抽出匕首,狠狠扎进案上的烤全羊,“等他们的火炮架上贺兰山,就该轮到我们的帐篷开花了!”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探子滚鞍下马时斗篷上还凝着夜露。“禀千户,色目商队昨夜在肃州换了通关文牒。”探子呈上的密信盖着双头鹰火漆,“他们在甘州城买了三百斤水银,说是要炼金——”秃发鲁用弯刀挑开信笺,羊皮纸上用波斯文写着“淬火所需”,但信纸背面的硝石粉末却在他指间簌簌而落。“好个一石二鸟之计!”千户突然放声大笑,转身从箭囊抽出一支鸣镝,“传令各部,就说汉人要用水银炮轰塌雪山,让党河改道淹没草场!”

第五节:风暴前夕的宁静与伏笔

日子一天天过去,建安堡的工坊内昼夜回荡着金属敲击声。汉蒙匠户们赤膊围着淬火炉,汗珠在古铜色脊背上滚动,蒙族老匠人巴特尔正手把手教汉族学徒用回鹘锻铁法处理铳管。火器的雏形已基本完成,三十余杆新式火铳整齐排列在杉木架上,黑曜石般的铳身在晨光中泛着冷冽光泽。火药的配比如今精确到分毫,蒙古匠户带来的西域硫磺与汉地芒硝经七日七夜轮班研磨,爆炸时腾起的赤色焰云能掀翻三丈外的土墙。

阿依莎指尖拂过鎏金铳机上的西夏缠枝纹,晨光透过糊窗纸在她睫毛上洒下细碎金粉。林衍正用麂皮擦拭铳管,袖口沾着的硝石粉簌簌落在青砖地上,这位素来沉稳的匠首难得露出少年般的雀跃:“改良后的子窠射程较元军制式火铳远了五步,若在箭楼布置......”话音未落,李猛已抄起试验品对着草靶扣动扳机,轰鸣声惊起檐下栖鸽,五十步外的稻草人应声燃起幽蓝火焰。

阿依莎忽然按住腰间玉佩,羊脂玉上的迦陵频伽纹路硌着掌心:“昨夜巡更时,东市胡商货栈有三辆盖着油布的马车悄悄出城。”她转身时银链束腰叮咚作响,墙上交错的人影随着火塘跃动忽长忽短,“色目人在榷场收购的硝石量比上月多了三倍”。

李猛将雁翎刀横置膝头,刀鞘上新添的劈砍痕迹还沾着塞外黄沙:“铁戎人祭日将至,按惯例各部落要在敖包比武。今晨探马来报,乌兰巴托的商队带来了二十箱罗马焰火筒。”他粗糙的指节划过火铳膛线,在某个凹陷处突然停顿——那里刻着细小的莲花纹,与阿依莎玉佩边缘的纹样如出一辙。

暮色四合时,城垛上的义军增了双岗。但谁也没注意到,西角楼残破的排水石槽后,黑袍人用波斯银匕在砖缝刻下新月标记。夜风掀起他罩袍下摆,露出半截鎏金错银的蹀躞带——这种规制唯有色目商会首才能佩戴。五更梆子响过三声,他对着建安堡轮廓展开羊皮卷,朱砂绘制的工坊布局图上,某个标注着莲花纹的位置正微微发烫。

此刻工坊地窖内,最后一批改良火药正在陶瓮中静静沉淀。阿依莎忽然心口刺痛,玉佩在黑暗中泛起萤火微光,玉料深处的血沁竟比半月前扩散了些许。三百里外的上都城,铁戎贵族帐中,萨满正将狼髀骨投入祭火,青烟在空中扭曲成莲花形状。更远处的大漠深处,十二匹墨色骆驼载着密封铁箱,朝着建安堡方向踏月而来,驼铃全用棉布包裹。而这一切,都被信鸽脚环上的波斯密语记录,振翅没入塞外苍茫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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