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皆为棋子(1/2)
宣察府内,浓重的血腥气像湿透的棉絮般堵塞了每一丝空气,连檐角垂落的蛛网都凝滞不动。厚重的府衙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只余几缕尘埃在血雾中沉浮。
“恭喜师弟,得入炼体七阶大道。”
一道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来人一袭暗红长袍,宛如凝固的血泊,脸上覆着一张狞恶的血色面具,两点幽光在面具眼孔后闪烁,是笑,却无半分暖意。
盘膝于地的身影闻声而动。那人拂去衣摆沾染的浮尘,缓缓起身,原本刚突破时应有的沛然气血此刻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枯槁与阴冷。他朝暗红身影深深一躬,姿态恭敬却透着非人的僵硬:
“全赖师兄慷慨,赐予血神丹,方解我多年沉疴桎梏之苦。”
言罢,旋即向笼罩在幽暗中的虚空方向再拜,诵念之声高亢而空洞,如同冰冷的咒语在殿堂回荡:“弟子叩谢血父栽培!‘以血为誓,以魂为契,天地为炉,扬我神宗’!”
暗红长袍人面具下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师弟正值破关初愈,按说该静养几日,稳固根基。然……事有轻重缓急,现下便有一桩紧要事体,需你我亲赴处理。”
“血父意志所向,弟子自当舍命相随。”师弟毫不迟疑地应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庭院深处。日光惨白,照亮那横七竖八的尸骸——昔日鞍前马后、侍奉五载的衙役仆从,此刻皆形销骨立,状若枯柴。他们的精血被阵法瞬间榨取殆尽,唯余绝望凝固在空洞的眼窝和扭曲的肢体上。
师弟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指尖掐入掌心,低哑的声音里杂糅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可惜了这些人。勤勤恳恳五年……虽,虽早知踏入此地便是终局,但终是……有些不忍。”
“哼!”暗红长袍之人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周身逸散的杀伐血气陡然浓烈数分,仿佛阴影中的猛兽亮出了獠牙。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师弟呼吸骤然一窒。
“情之一字,乃修途大忌!血父意志高于苍穹,区区蝼蚁何足道哉?师弟,莫要因这点无用妇人之仁,坏了血父布下的通天棋局!”使者袖袍无风自动,声音冰寒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收起你那点无谓心思。即刻调息片刻,盏茶之后,随我动身!”
“两位,还是留步吧。”
一道清朗男声穿透厚重的府门,如同冰锥刺入粘稠的血雾中。宣察府内,血袍使者与府主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未散的血气如受惊毒蛇般嘶嘶盘绕。府衙两扇铜钉大门竟似被无形巨手缓缓推开,刺目天光如利刃劈开阴霾,映得满地枯尸蒸腾起缕缕黑气。
五道身影踏光而入,步履从容得令人心寒。为首少年约莫十七八岁,一袭墨金流云纹素袍衬得身姿挺拔如松,手中一柄素白纸扇轻摇,扇骨却泛着冷铁幽光。他右侧并肩立着一对男女,淡青天蚕丝劲装外罩薄纱,衣袂白鹤暗绣随步伐展翅欲飞,腰间长剑未出鞘,凛冽剑气已在地面刮出细密霜痕。左侧两名铁塔般的戎装汉子手持丈二点钢枪,枪纂顿地时青砖龟裂如蛛网,胸前玄铁护心镜上“清江”二字殷红如血。
少年目光掠过庭院累累尸骸,最终钉在血袍人与府主身上,唇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本想钓小鱼熬汤,谁料竟扯出只吞舟之鼋——堂堂宣察府尊,竟是魔宗座下走狗。”他偏头看向左侧戎装汉子,语带揶揄,“清江四府俱陷魔掌,师伯怕是要愁得揪秃了胡子。”
“四府糜烂,皆因末将监察不力!”左侧枪卫踏前半步,声如金铁交击。他头盔下双目赤红如燃火,字字铿锵:“城主素日殚精竭虑,岂容旁人轻侮?此间事了,末将自当向城主请斩!还望公子慎言!”枪锋所指,空气爆出尖锐厉啸。
少年纸扇一合,拱手作揖的姿势敷衍如拂尘:“是在下失言了,将军息怒。”待再抬眼时,眸中笑意尽数化作寒潭深冰,扇尖直指血袍人:“若本公子没猜错…阁下便是血冥魔宗‘血仕’之一,专司渗透官府的——血灵上人!”
血袍下突然溢出低哑怪笑,使者血色面具的眼洞深处磷火暴涨:“小娃娃眼力倒毒。既知本座名号…”他袖中陡然射出一道粘稠血箭,直扑少年面门,“便留下神魂作拜帖吧!”
“放肆!”清江卫暴喝如雷。两杆长枪化作银龙交剪,枪风撕裂血箭瞬间,地面猛然浮现金色阵纹——“锁江禁灵阵!”
墨金色素服之人身侧,那一男一女两个伙伴,手已悄然按上腰间兵刃,周身气机隐动,分明是意图出手相助。然而,屠承明眸光如电,倏地扫过二人,见二人会意,屠承明这才慢悠悠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逐渐弥漫开来的紧张空气:
“这场‘戏’,我们且安坐壁上观之。两位将军素来刚正不阿,秉公执法。他们职责所在,官家之事,自有一套规章法度,我们这些‘外人’若贸然插手,反显得僭越了,恐添不必要的枝节。”
他语调平淡,却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超然与笃定。那一男一女闻言,略一思忖,对视一眼,随即缓缓点头,敛去了锋芒,依言退后半步,作壁上观。
此刻,空气中无形的压力骤增,源头正是那正悄然蔓延开的璀璨金光。“清江锁灵阵”——此阵本是清江城的根基重器,护城大阵之一,威力庞大,非得有练气阶的仙人以精纯灵气操控方可驾驭。后经简炼,降其威力,衍化出这常用于缉拿重犯、凶徒的简版。即便如此,对凡俗武夫而言,其消耗也是难以想象的恐怖。寻常炼体阶武者若想强行驱动此阵,唯有汇集众多同阶武者的旺盛气血之力,化作驱动大阵运转的“柴薪”,方有成功的可能。
此番随屠承明而来的两位清江城将军,皆是炼体九阶的巅峰武修,气血如龙,威势赫赫。然而,以气血生硬模拟灵气运转阵法,本就是逆天而行、损耗本源的无奈之举!
饶是他们根基深厚,一身修为在世俗界已属顶尖,此刻也如同背负巨鼎,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凝重。
那磅礴的金色阵纹自他们脚下疾速流淌而出,沿着石板缝隙蜿蜒攀升,如同拥有生命般飞快蔓延,瞬间便织成一张巨大而恢弘的金色光网,无声无息地将整个宣察府衙笼罩在内,彻底封锁了空间!
金芒流转间,阵法威能勃发,空间仿佛变得粘稠滞涩。其目的昭然若揭——彻底断绝那两名魔宗之人任何遁走之机!将军二人额头已有细汗渗出,显然支撑这法阵消耗巨大,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金光大网之下,战斗瞬间爆发。
两位清江将军身形如电,裹挟着炼体九阶的磅礴威势,直扑向血灵上人和宣察府府主。一时间,宣察府衙内劲气纵横,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剑罡如匹练横空,枪影似毒龙出洞,两位将军配合默契,攻势犹如怒潮狂澜,将一身深厚气血修为催动到极致,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意图在气血消耗过剧之前结束战斗。
魔宗两人虽也是久经杀伐之辈,凶戾之气冲天,但在锁灵阵无处不在的压制下,周身仿佛陷入无形泥沼,行动滞涩,气血运转更是断断续续。面对将军们刚猛无俦、连绵不绝的攻势,他们只能狼狈招架,步步后退,身上不断添加新的伤痕,血污浸染衣袍。
战场如走马灯般转换,时而两位将军各自锁定一人分开厮杀,枪剑凌厉,迫得对手险象环生;时而心意相通,骤然合击一处,枪影封堵退路,剑气直取中宫,威力倍增。两柄战枪化作金色游龙,两柄长剑舞成森寒风暴,将魔宗两人牢牢困锁其中。阵法的金光与战斗的罡气交相辉映,映衬出二人愈发苍白惊骇的面容。
优势,越来越明显。血灵上人的右肩被刚猛枪劲撕裂一角,持剑的手臂也扭曲变形。另一面宣察府府主则被枪风扫中肋下,深可见骨的血痕飙射出血箭,闷哼一声几乎跌倒。
“喝!” “镇!” 两位将军几乎同时发出断喝,战意冲霄,枪尖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眼看就要将两名强弩之末的魔宗两人彻底钉死在地!
尘埃,仿佛即将落定。
就在这胜负将分、万钧压顶的刹那!
只见血灵上人,眼中陡然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戾光芒。他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迅疾手法,猛地从袖中掏出一张暗红色的符箓,那符箓上流淌着妖异的血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他的目标,竟非将军,而是同伴!
血灵上人的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在两位将军旧力方尽、新力未生之际的微妙间隙,他已经鬼魅般欺至府主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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