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帝王平衡（2/2）
景琰猛地转身，脸上已不见朝堂上的平静，而是布满了寒霜：“军权？”他冷笑一声，“孤难道就指望那一个西山营吗？父皇此举，意在敲打孤，告诉你我，也告诉满朝文武，这天下，还是他说了算！他既能给你我恩宠，也能随时收回，更能扶植他人来制衡！”
他走到林夙面前，俯视着他，目光锐利如刀：“夙，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权力场！没有永远的恩宠，只有永恒的利益与制衡！今日我们能保住位置，不是因为他人的仁慈，而是因为我们还有用，还不能倒！”
林夙仰头看着景琰，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怒火与不甘，心中那份因舆论攻讦而产生的委屈与彷徨，竟奇异地被一种更坚定的东西所取代。是了，殿下说得对。自怨自艾毫无用处，退缩逃避更是死路一条。唯有握紧手中的权力，不断变得更强，才能在这漩涡中活下去，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
“奴才明白了。”林夙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陛下今日能给予三皇子军权，来日，我们也能设法夺回，甚至获取更多。司礼监那边，奴才定会尽快打开局面。”
景琰看着他重新振作起来，眼中的寒意稍敛，伸手将他扶起：“你能想通就好。眼下我们看似吃亏，但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经过此事，父皇知道了孤维护你的决心，那些言官和太学生，也看到了孤的态度。他们若再想动你，就得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孤的怒火。而三弟……他得了军权，看似风光，却也成了众矢之的，必然会更加引人注目，行事反而可能露出破绽。”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盐税案的证据，要加快整理。还有，选妃在即，各方势力都会动起来，我们要趁此机会，看看能否拉拢到一些人，尤其是……那位镇北侯。”
林夙心领神会：“奴才明白。司礼监近日会收到各地关于选妃事宜的奏报，奴才留意便是。”
正在此时，书房外传来通禀，司礼监高公公派人来请林夙过去一趟。
景琰与林夙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高公公突然传唤，绝不会只是寻常事务。
“去吧。”景琰拍了拍他的肩膀，“万事小心。”
林夙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司礼监。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正式开始。外部的风暴暂时被皇帝强行压下，但宫廷内部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司礼监衙署内，高公公依旧端坐在上首，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见到林夙进来，他脸上露出了惯有的、弥勒佛似的笑容。
“林夙啊，来了。”高公公放下茶杯，示意他不必多礼，“坐。”
“谢公公。”林夙依言在下首坐了，姿态恭敬。
“今儿个朝上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高公公开门见山，语气平淡，“陛下圣心独运，一番平衡，倒是让咱们司礼监，少了许多口舌是非。”
林夙垂眸道：“全赖皇上圣明，亦是高公公在陛
高公公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咱家一个老奴才，能有什么功劳。不过是陛下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法外开恩罢了。”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夙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不过，林夙啊，经过此事，你也该知道，你这位置，有多少人盯着。日后行事，更需如履薄冰，谨言慎行，莫要再授人以柄。否则，下次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
“奴才谨记高公公教诲。”林夙恭声应道。
“嗯。”高公公满意地点点头，从案头拿起一份文书，“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关于太子选妃初选后，各位秀女的详细家世背景核查文书，陛下吩咐司礼监也需过目存档。你既来了，便由你先看看吧，看看有无什么疏漏或不妥之处。”
林夙心中一动。选妃秀女的背景核查，这本该是内务府和宗人府的职责，皇帝特意让司礼监过目，其意不言自明——是要借司礼监，尤其是他这个太子亲信的眼，来审视这些未来可能进入东宫的女子及其背后的势力。
而高公公将这件事交给他来处理，更是一种意味深长的举动。这既是信任，也是试探，看看他林夙在处理这等敏感事务时，是否能把握分寸，忠于职守，还是……会趁机为太子谋划，甚至夹带私货。
“是，奴才定当仔细核查。”林夙接过那份厚厚的文书，感觉手中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更是未来朝局走向的一张脉络图。
高公公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好好看，仔细看。这宫里宫外，无数双眼睛，可都等着看东宫的热闹呢。咱们司礼监，可得替皇上和太子殿下，把好这一关。”
林夙回到自己的值房，展开那份名册。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映入眼帘：镇北侯庶女苏静瑶、首辅方敬之孙女方如兰、吏部尚书柳文正之女柳如烟、李阁老侄孙女李梦湘……每一个名字背后，都牵连着一方势力，代表着不同的政治诉求和利益交换。
他的目光在“苏静瑶”的名字上停留良久。镇北侯苏穆，掌北疆兵权，态度暧昧，此前似乎与三皇子有所接触。陛下最终选定他的女儿，是意在拉拢这位边将，还是……另有深意？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判断，都可能影响到景琰的未来，影响到东宫的格局。他必须极其谨慎，既要展现出对景琰的忠诚和价值，又不能显得过于偏袒，落人口实。
就在他凝神思索时，钱太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林公公，忙着呢？哦，是选妃秀女的档册啊。这可是个要紧差事，高公公交给您，那是信重您。不过……”他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三皇子府那边，对这份名单，可是关切得很呐。尤其是……关于镇北侯家那位小姐的过往，似乎有些不太好的传言，正在暗中流传呢……”
林夙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钱太监那看似关切实则幸灾乐祸的脸。
新的风波，似乎已在酝酿。而这一次，漩涡的中心，不再仅仅是他林夙，还加上了那位即将踏入东宫的、身份特殊的太子妃人选。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预示着又一场风雨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