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才人得宠（2/2）
他沉默片刻，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夙：“夙，你说，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呢？”
林夙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他们都在等我们动。”景琰的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那我们就偏不动。至少，明面上不动。”
他走回书案，将密册重新用油布包好，递还给林夙：“此物，你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藏好，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现于人前。光禄寺那边，让杜衡明面上放缓节奏，做出被吓阻的姿态，暗中则继续收集证据，但要更加小心，范围可以更广一些，不局限于贪腐，一些陈年旧事、人事变迁，都可留意。”
“殿下是想……引蛇出洞？或者，麻痹他们？”林夙若有所悟。
“是，也不是。”景琰目光深邃，“我们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将这些零散的线索串联起来，给予致命一击的时机。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更多的牌，也需要……让对手先露出破绽。”
他顿了顿，继续道：“崔美人那边，你继续保持联系，但要更加隐秘。她在后宫得宠，既是靶子，也可能成为我们了解父皇心意和内宫动向的一扇窗。至于柳文渊……”景琰叹了口气，“既然方敬之承诺保他安全，我们暂时只能选择相信。你通过冯静的人，想办法递个消息进去，让他安心等待，务必保重自己。”
林夙一一记下，心中对景琰的冷静与谋略深感敬佩。在如此巨大的压力和错综复杂的局面下，殿下依然能保持清晰的思路，做出最有利的决策。
“奴才明白了。”林夙躬身应道。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小卓子略显急促的声音：“殿下，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午后召了崔美人去伴驾，此刻……此刻似乎动了怒气，摔了茶杯，将人都赶了出来，只留了崔美人在内殿说话！”
景琰和林夙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
皇帝动怒？是因为崔美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乾清宫东暖阁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地上是一片狼藉的碎瓷和泼洒的茶渍。皇帝萧彻面色铁青，胸膛微微起伏，坐在龙椅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在下方，身形微微颤抖的崔婉如。
高公公垂手侍立在角落，低眉顺目，仿佛一尊泥塑，但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却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你说！”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昨日宫宴之前，你是否私下见过太子？或者……太子身边的人？”
崔婉如脸色煞白，心跳如鼓。她万万没想到，皇帝召她来，并非为了温存，而是如此凌厉的质问！她伏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努力保持清晰：“陛下明鉴！臣妾入宫以来，谨守宫规，从未私下见过太子殿下！昨日宫宴，臣妾亦是循例献艺，之前之后，皆与宫中姐妹在一处，绝无单独与太子或东宫之人接触之事！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
她心中飞快地转动着，是谁在陛。
皇帝死死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他之所以动怒，并非全然因为几句捕风捉影的告密。而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对太子日渐增长的势力，以及那份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被这番话精准地挑动了。太子整顿光禄寺，赢得朝臣赞誉；太子身边能人辈出（比如那个叫林夙的太监）；如今，连新得宠的美人也似乎与东宫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这一切，都让他这个日渐衰老的帝王，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
“哼，最好没有！”皇帝冷哼一声，语气稍缓，但眼中的疑忌并未散去，“你起来吧。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朕的美人，心里眼里，只能有朕一人！若让朕知道你有二心……”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杀意，让崔婉如不寒而栗。
“臣妾……谨记陛下教诲！”崔婉如颤声谢恩，在宫女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只觉得双腿发软，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知道，自己虽然暂时过了这一关，但在皇帝心中，已经埋下了一根刺。往后的日子，将更加艰难。
高公公看着崔婉如踉跄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这番看似莽撞的告密，自然是他精心策划的。目的并非真要一次性扳倒崔婉如或太子，而是要在这多疑的皇帝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只要种子种下，迟早会生根发芽。
消息很快传到了东宫。
景琰听完小卓子的禀报，面色平静，但握着书卷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父皇……果然还是疑心了。”他低声自语。高公公这一手，不可谓不毒辣。直接利用了皇帝对太子最深的忌惮。
林夙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担忧。皇帝对崔美人的疑心，某种程度上就是对东宫的疑心。这对他们目前的处境，无疑是雪上加霜。
“夙，”景琰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冷静，“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想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了。”
“殿下，我们……”
“不变应万变。”景琰打断他，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吩咐下去，东宫一切照旧，对崔美人那边，暂时切断所有明面上的联系。光禄寺的事情，让杜衡按我们方才商议的进行。”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拿起毛笔，蘸饱了墨。
“他们越想看我们慌乱，我们越要沉得住气。”
笔尖落在纸上，勾勒出遒劲的笔画，仿佛要将所有纷乱的思绪和外界汹涌的暗流，都镇压在这方寸的笔墨之间。
然而，无论是景琰还是林夙都清楚，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愈发凶险的激流。皇帝的疑心，高公公的步步紧逼，三皇子的虎视眈眈，以及那本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密册……如同一张不断收紧的网，笼罩在东宫的上空。
下一波风浪，何时会以何种方式袭来？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