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疲惫的堡垒（2/2）

可是，指尖颤抖着，却怎么也按不下去。那笑容，那眼神，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和快乐……是她苍白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她真切活过、爱过的证据。

删除它们，仿佛就是在否定那段时光里的自己。

最终，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手指无力地垂下。她没有删除，只是伸出食指，用尽全身的克制，轻轻地、快速地在屏幕上一划，关掉了这个该死的推送。

然后将手机屏幕朝下，用力地扣在座椅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她重新望向窗外，夜色更深了。眼睛酸涩得厉害，她拼命睁大，不让那可疑的水汽凝聚。

堡垒之外，暗流依旧汹涌。而她，只能继续固守。

……

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

顾言琛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如同模型般的城市街景。夜色已深，他办公室的灯也只开了他桌边的一盏，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一圈孤寂的光晕。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上面。他的视线，穿透了遥远的距离和层层阻隔，精准地“落”在了楼下市场部那片依然亮着灯的办公区。

他知道她还在。

他知道她几乎每天都是最后一个离开。

他知道她肉眼可见地瘦了。

助理赵磊轻轻敲了下门，端着一杯刚煮好的黑咖啡走进来，放在他桌上。“顾总，您的咖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市场部那边……林组长和她的小组还在加班，需要……我去提醒一下注意休息吗？连续这样，我担心……”

顾言琛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用。”

赵磊顿了顿，又道：“那……需要以公司的名义，给他们订些宵夜吗？行政部那边有关心加班员工福利的流程……”

这一次，顾言琛沉默了片刻。他想起刚才收到的，她回复的那封关于技术参数的邮件，逻辑清晰，数据准确，甚至预判了他可能会有的下一个问题。她的成长速度快得惊人，也……倔强得让人心疼。

“嗯。”他终于淡淡地应了一声，“去做吧。不要太刻意。”

“明白。”赵磊点头，悄然退了出去。

顾言琛这才缓缓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却没有坐下。他拿起手机，屏幕是系统自带的默认图片，一片深邃的星海。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了几下，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加密的相册。

里面照片不多，几乎全是同一个人。笑的，闹的，安静的，发呆的……都是三年前的林小溪。他的指尖在其中一张上停留——正是刚才小溪看到的那张湖边合影。

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中女孩灿烂的笑脸上，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融化，又在那份温柔即将溢出时，被更深的复杂情绪覆盖。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屏幕上她的笑脸，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她。

“还是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痛楚。

他关掉相册，将手机扔回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他端起那杯滚烫的黑咖啡，走到窗边，一口饮尽。苦涩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却远不及心头那份焦灼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她拼命，看着她筑起堡垒，看着她用工作麻痹自己。他既是那个不断给她施压、逼她成长的“魔鬼”，也是那个在暗处为她清除障碍、默默递上一份温热宵夜的……连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旁观者。

他不能心软，至少现在不能。他需要她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面对未来可能更猛烈的风雨。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划定的、冰冷的界限之内，尽可能地为她撑起一小片……不至于让她彻底垮掉的天空。

只是，看着她如此疲惫，那座由他亲手参与构筑的“堡垒”，似乎也正在一点点地，反过来硌疼他自己的心。

当行政部的同事将那份精致且营养搭配均衡的宵夜礼盒放在林小溪桌上，笑着说“公司关怀加班员工”时，小溪只是疲惫地道了谢，并未多想。她并不知道，这份“福利”的菜单，是有人特意吩咐过，要避开她不喜欢吃的香菜，并且一定要有她偏好的南瓜粥。她更不知道，在她终于结束一天工作，拖着沉重步伐离开公司时，顶楼那间办公室的灯，才会在她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悄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