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指令与界限（2/2）

也好。

她移动鼠标，光标落在回复框上。手指放在键盘上，停顿了片刻。她应该写什么？像回复其他领导邮件一样，写“收到，谢谢顾总指导，我会尽快完成”？还是更简洁一点？

最终，她只敲下了五个字，加上一个句号：“收到，立即执行。”

没有称呼，没有感谢，没有多余的情绪。如同他邮件的翻版。

点击，发送。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那一刻，她仿佛完成了一个某种仪式，一个将过去与现在彻底割裂的仪式。从此以后，他是顾总，她是林组长。仅此而已。

她关掉邮件界面，开始将邮件里的要求逐条复制到自己的工作清单中，然后根据优先级和难度，分配给组内的成员，并在内部沟通软件上发出了会议邀请，准备立刻进行任务分解。

整个过程中，她表现得异常冷静和高效，仿佛刚才那个对着邮件发呆、内心天人交战的人不是她。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在轻轻叹息。曾经那个连她不小心划破手指都会紧张半天，会把她冰冷的脚捂在怀里取暖，会在她耳边用低沉嗓音说着情话的男人，如今和她唯一的联系，就只剩下这冰冷屏幕上的数据往来了。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小杨走之前还跟她打了个招呼：“溪姐，别太拼了，顾总的要求是高，但也得注意身体啊。”

林小溪抬起头，对她笑了笑：“没事，我把任务分一下就走。”

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她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终于将所有的任务都分配妥当，并给自己留下了最复杂、最需要思考的“差异化竞争方案”部分。

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习惯性地，她点开了邮箱，进行最后的清理。目光扫过“已发送”文件夹，里面静静地躺着那封她刚刚发出的、只有五个字的回复。在众多与同事、客户往来的邮件中，它显得那么简短，那么孤零零。

她的手指悬在鼠标上，看着那封邮件，久久没有动作。

窗外，夜色渐渐弥漫开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过街角，车尾的红色灯光在她眼中拉出一道模糊的光轨。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黄昏，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她，穿过校园里那条落满银杏叶的小路，她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听着风从耳边吹过，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暖而安稳。

那温暖仿佛还残留在记忆的触觉里，可现实早已是一片冰凉。

她猛地回过神，用力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强行压下。

然后，她移动鼠标，选中了那封孤零零的“已发送”邮件，右键，点击了“归档”。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邮件从“已发送”列表里消失了，被移到了那个庞大而沉默的“归档”文件夹中，和过去无数封工作邮件埋葬在一起。

仿佛这样做，就能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将那个男人重新闯入她生活所带来的一切混乱和悸动，都一并打包封存，归位于“工作”这个冷漠的标签之下。

她关掉电脑，拿起包，站起身。

办公室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她独自走向电梯，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电梯镜面里映出她单薄而挺直的身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与迷茫。

新的界限已经划下。

以电子邮件的方式，以上下级的关系。

她不知道这条界限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更加严峻的职场挑战，还是另一场更加复杂难解的情感迷局。

她只知道，从今天起，她必须习惯这种只有冰冷数据往来的“新常态”。

必须习惯，那个曾经深爱过的人，如今只是屏幕另一端的一个名字，一个发号施令的“顾总”。

归档的邮件像一道无声的结界，将她汹涌的内心与冰冷现实暂时隔开。然而，当第二天顾言琛更加严苛的修改意见如同冰雹般砸来时，林小溪才意识到，这场由他单方面定义的“纯粹工作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