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蕉下客引潇湘妃，稻香老农掌诗坛（2/2）

探春原本蹙着的眉头忽然舒展，执起狼毫虚点黛玉：“好个伶牙俐齿的，转眼就编排起我来了。既然如此，我也替你思得个妙号——”她故意顿住，见众人都望过来，才慢条斯理道：“当日娥皇女英泪洒湘竹，成就斑竹佳话。如今林姐姐住在潇湘馆，又是最爱哭的，将来那些翠竹怕都要变成斑竹。不如就叫‘潇湘妃子’，岂不风雅？”

黛玉颊边蓦地飞红，方才的伶俐忽然都化作羞怯，只低头绞着帕子不语。窗外恰有风过，竹叶沙沙作响，倒像替她应了这雅号。

我端着茶盘侍立一旁，见宝玉听得痴了，连茶溢出来染湿衣袖都不曾察觉。他喃喃道：“潇湘妃子……这号雅致得很。”

宝钗忽然轻笑：“三妹妹取得好号，倒把我比的俗了。”她腕间的红麝串滑落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李纨忙打圆场：“都好都好！如今都有了雅号，快商议正事要紧。”她说话时，目光却瞟向窗外——两个婆子正抬着白海棠经过，朱漆拜帖在花叶间若隐若现。

我正低头收拾宝玉方才换下的荔枝色缂丝箭袖，忽听宝姑娘轻笑一声：“早有个现成的号——‘无事忙’最贴切。”手中的金线团险些滚落，忙用脚轻轻抵住。

李纨大嫂子摇着泥金扇道：“还是你小时候的‘绛洞花王’好。”扇骨敲在紫檀小几上，震得茶盏叮当响。

我看见探春姑娘磨墨的手顿了顿。她今日特意用了新得的松烟墨，墨香混着窗外白海棠的清气，在纱橱里细细缠绕。宝姑娘端起霁红釉茶盏，盏盖轻叩：“要我说，倒有个现成的——富贵闲人。”她说话时眼风扫过窗外，莺儿正捧着个锦盒站在芭蕉荫下。宝玉并未理会，只教她们混叫去吧。

迎春姑娘坐在角落穿茉莉手串，闻言细声道：“我们原不会作诗……”话音未落，宝姑娘已含笑接话：“住在紫菱洲便是菱洲，藕香榭便是藕榭。”她腕上的虾须镯滑落，在案上磕出清脆声响。

李纨忽然直起身，蜜蜡念珠在指尖捻得飞快：“既然我年长，诗社就设在我稻香村。”她将茶盏重重一放，碧螺春的汤色洇湿了探春才写的花笺，“我虽不会诗，倒可掌坛。迎春惜春做副社长，一个出题一个监场。”

宝玉急着要起身，衣带勾住了榻边香囊的流苏。我上前解围时，听见探春轻笑：“本是我起的意，倒让你们管起我来了。”她指尖的湘妃竹笔杆转了个圈，在纸上画出水波纹。

宝姑娘忽然道：“一月两聚，风雨无阻。”她说话时，正将一枚玉簪花别在衣襟上。那花瓣边缘带着奇异的朱红色，让我想起金钏儿生前最爱的胭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