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润物无声（2/2）

孙丽娟热情地接待了她。李秀兰显得有些拘谨，嗫嚅着说明了来意：她儿子今年考上了上海的一所二本大学，是村里多少年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全家既高兴又为学费和生活费发愁。她偶然听父亲提起过有个远房姑姑当年在上海插队，后来没了，好像现在有些上海的知青叔叔阿姨在搞什么基金会帮助人，她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来了。

“俺……俺知道这有点冒昧，”李秀兰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可孩子争气，俺们实在没办法了……听说基金会也帮助念书的孩子……”

苏晨给李秀兰倒了杯热水，柔声安抚着她。肖霄和赵志刚闻讯也从隔壁办公室过来。看着这个与李红梅眉眼间有几分依稀相似的农村妇女，听着她讲述家庭的困境和孩子求学的渴望，几个人的心情都颇为复杂。这不仅是又一个需要帮助的家庭，更仿佛是与逝去的战友李红梅产生了一种跨越时空的微弱连接。

经过简短的内部商议，并查阅了李秀兰带来的录取通知书和家庭情况证明后，肖霄代表基金会当场表态：“秀兰同志，你放心。你姑姑李红梅，是我们永远怀念的战友。帮助她的亲人，帮助有志求学的孩子，是我们基金会义不容辞的责任。你儿子的学费，基金会可以以‘春苗-希望之星’专项助学金的名义给予支持，同时我们也会帮他留意，申请学校的勤工俭学岗位。”

李秀兰愣住了，随即眼泪夺眶而出，她猛地站起身，就要给肖霄他们鞠躬，被孙丽娟和苏晨连忙扶住。她泣不成声，反复说着：“谢谢……谢谢叔叔阿姨……俺替孩子他姑……谢谢你们……”那泪水里，有卸下重担的释然，更有对这份来自父辈陌生战友的、雪中送炭的情义的巨大震动。

这个案例很快在知青圈子里传开，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它让很多人意识到，基金会的关怀，不仅面向他们自身这一代，更延伸到了他们的血脉和精神的延续之处。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的老知青，纷纷主动联系基金会，表示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或捐赠。

与此同时，对赵建国的帮扶也在持续。李卫东果然不负众望，通过他的关系网络，为赵建国那个智力有些障碍的儿子找到了一份在大型居民区做夜间巡逻保安的工作，虽然收入不高，但稳定、包吃住，极大地减轻了家庭负担。基金会定期派志愿者（主要是身体尚可、热心肠的退休知青）前去探望赵建国，带去一些生活用品，陪他说说话。有一次，孙丽娟和另一位女知青去看他时，发现他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甚至能靠着床头坐起来一会儿了。他看着窗外，喃喃地说：“等天再好点……让小子扶我……下去晒晒太阳……” 那微弱的话语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对生活的期盼。

这些点点滴滴的进展，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河。基金会的名字，开始不仅仅在知青群体中传颂，也通过受助家庭的口碑，通过与合作单位的接触，逐渐向更广泛的社会层面扩散。它像一棵真正扎根土壤的春苗，虽然还不够高大挺拔，却以其顽强的生命力和实实在在的作为，赢得了信任，扩大了影响。

肖霄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窗外被秋雨洗涤过的、清朗的城市。他接到栓柱从胜利村打来的电话，说新校舍已经开始内部粉刷了，孩子们高兴得像过年。他也刚刚审批了给予李秀兰儿子的助学金申请。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的满足。这种满足，不同于商场博弈获胜的快感，也不同于家庭团圆的温馨，它是一种更为博大、更为深远的慰藉——将个人与一代人的苦难记忆，转化为推动社会向善、滋养未来希望的积极力量。基金会的工作，琐碎、具体，甚至常常伴随着无力感，但它确确实实，正在改变着一些人的命运轨迹，如同无声的春雨，悄然滋润着那些干涸或濒临枯萎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