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异乡的团聚(四)(1/2)
广州的春天是被一场夜雨泡软的。清晨推开窗,木棉花的红瓣子落了一地,沾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打翻了的胭脂盒。榕树的气根在风里轻轻晃,根须上挂着的水珠滴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圈圈浅痕,倒比江南的雨多了几分莽撞的温柔。
广州的春天从不是慢慢来的,它带着一股子热辣辣的鲜活,把花红、树绿、雨润、风香一股脑地铺陈开来,像一碗刚出锅的艇仔粥,料足、味浓,烫得人舌尖发麻,却又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品出那藏在烟火气里的、独有的温软。
自从李娜来了以后,牛佳琪的心情好了很多,现在她们又在一起上班了。
流水线上的机械臂规律地起落,带着橡胶味的传送带把零件送过来,李娜和牛佳琪的手指在金属表面翻飞,动作快得像两只啄食的雀儿。车间顶上的吊扇转得呼呼响,混着机器的嗡鸣,倒也盖过了梅雨季黏腻的闷。
“你看这线头,昨天教你的法子忘了?”牛佳琪偏过头,指尖飞快地帮李娜理好布料上的毛边,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上。李娜吐吐舌头,手里的活计却没停:“这破机器,总跟我较劲。”话虽抱怨,嘴角却扬着,眼角余光瞥见牛佳琪无奈又带笑的眼神,心里像被车间外飘进来的白兰花香浸过,软软的。
午休时两人挤在楼梯间的长椅上,分食一个切开的菠萝包。酥皮簌簌落在工牌上,李娜抢过牛佳琪手里的半块,“你那半太多糖,我替你分担。”牛佳琪笑着拍她手背,“就你嘴馋。”阳光从铁窗格斜射进来,在她们交叠的手背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极了从前在古城宿舍里,两人凑在一盏灯下缝补工装的模样。
有时加班到深夜,车间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她们那组的流水线还亮着。李娜会突然哼起古城夜市里听来的调子,跑调跑得厉害,牛佳琪却跟着轻轻和,机械臂的咔嗒声成了伴奏。走出厂区时,晚风带着江边的潮气扑过来,两人挽着胳膊往宿舍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鞋底踩着水洼溅起的轻响,倒比任何话语都更熨帖。
牛佳琪的本子里,最近多了些零碎的句子:“李娜今天把凉茶分给我半瓶,有点苦,回甘却长”“她教我用广州话讲‘加油’,舌头打结的样子真好笑”。纸页边缘还粘着片干枯的木棉花瓣,是某天午休时两人在厂门口捡的,李娜说这花像小灯笼,要给我留着做书签。
车间的喇叭突然响起下班铃,李娜一把扯掉手套,拉着牛佳琪就往食堂跑:“听说今天有陈皮红豆沙,去晚了就没啦!”牛佳琪被她拽着跑,风掀起衣角,带着身后流水线渐远的嗡鸣,心里那点因异乡漂泊而起的空落,早被这热热闹闹的牵绊填得满满当当。
可是还没有几天,李娜就病了,她对这里的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李娜蜷在床垫上,脸色白得像张浸了水的纸。竹席上扔着几件换下来的衣裳,还带着没干透的潮气,空气里飘着丁媛刚熬好的姜茶味,辣辣的,却压不住那点病气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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