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经济的首次危机!(2/2)
艾蕾听清了蒙塔尼翁话语里的数字。老式座钟的铜摆突然卡住似的,把「41%减产率」的回声抻成尖锐的钢丝,勒得她小腹隐隐抽痛。
沃克早晨偷偷塞进她口袋的榛子巧克力在掌心融成黏腻的糖浆,就像此刻顺着玻璃蜿蜒的雨水,把整座巴黎浇成模糊的灰绿色。艾蕾无意识地在减产报告上画圈,钢笔尖刺破三层纸背——去年她在特瓦鲁瓦考察时,上空的雨燕也是这般焦躁地盘旋。
「甜菜库存仅够维持二十三天」,大学时教师分享的苏维埃俄国饥荒档案幻灯片在眼前闪回,那些蜷缩在伏尔加河岸的孩童剪影,此刻正透过墨水瓶的折射盯着她,她只觉得小腹隐隐作痛。
斯卡佩尔同志?蒙塔尼翁的玳瑁眼镜蒙着水雾,他回过神来看着她,面露担忧,他是真的很害怕这个委员会的小百灵鸟再出事,需要唤医护人员吗?
艾蕾突然撞开橡木椅冲向档案柜,松动的螺丝在地板划出彗星般的银痕。1936年国际谷物交易年鉴的羊皮封面蹭过她锁骨,夹在扉页的薰衣草标本碎成紫色雪片。
当手指触到澳大拉西亚章节烫金标题的刹那,沃克藏在书脊后的安胎药突然滚落——白色药片在地板弹跳的轨迹,竟与太平洋季风图上的暖流惊人重合。
四百万吨......四百万吨......她把地球仪转得呼呼生风,赤道线在视网膜上烧出焦痕。锡制悉尼歌剧院模型在办公桌边缘摇晃,那是去年澳大拉西亚贸易代表团留下的伴手礼。艾蕾盯着模型尖顶投在减产报告上的三角形阴影,突然抓起玛格丽特送的裁信刀——刀锋切开阴影的瞬间,阳光突然刺破云层,把太平洋板块照得通明雪亮。
你是指……?蒙塔尼翁的声音像浸在苦艾酒里的老唱片,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划过地球仪,澳大拉西亚的小麦正在灌浆期,但兰工党......
但他们有四百万吨盈余粮!艾蕾的孕肚卡在办公桌边缘,钢笔尖在作战地图戳出密密麻麻的墨点。
她找到的航运路线图此刻铺满地毯,红铅笔勾出的南太平洋航线如同跳动脉络,只要说服运输委员会抽调两艘邮轮......
老主席的玳瑁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渗出冬青叶般的忧虑:可他们在国际电报里称呼我们巴黎的红色暴徒,这种交易就像用天鹅绒手套去抓刺猬。
艾蕾突然掀开窗帘,十月的阳光瀑布般浇在堆积如山的减产报告上。她抓起桌角的郁金香牛奶杯——沃克不知何时悄悄续上了热奶——朝着地球仪上的悉尼港轻轻一碰:如果刺猬能喂饱五十万个工人的孩子,我不介意被它扎破手指。